夜晚,石之柔带着愁苦入眠,一整日都在想着到底该如何让始兴知难而退呢?
双晴看着姑娘满脸愁云,一边将姑娘的衣裙挂在屏架上,一边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石之柔微叹息,盘腿坐在床榻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总不能说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其实是武功高强的暗卫,还对谷英有了好感,想着娶了她吧?
石之柔抬眸看向还在忙活的双晴,试探问道:“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双晴手上动作一顿,垂下头抿唇,娇羞道:“姑娘说什么呢?奴婢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哪里有接触外男的机会呢?自然是没有的。”
“若是有一个男子喜欢你,可他不是个安稳的,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你还会想要嫁给他吗?”
双晴回过头来,走到姑娘榻边,疑惑问道:“姑娘说的莫不是自己?”
石之柔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正与谷英的境遇一般吗?
始兴是个不安稳的,难道叶靖义就没有威胁了吗?
自古以来,皇子夺嫡便是异常惨烈,就连当今的官家都是踏着手足兄弟的尸身才坐上那把龙椅的。
虽说如今叶靖义已经成为太子,可其他皇子就没有半分的野心了吗?绝然不会成为他的威胁吗?
好像也不见得吧?
石之柔垂首,视线落在被烛火照亮的被褥上,缓声道:“不是我,不过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双晴不解:“我们都认识的人除了太子殿下的人以外,便是咱们院子的人了。”
“院子里都是姑娘的人,为奴为婢的,只要是姑娘的吩咐,我们都会欣然接受,哪怕是对方没有多么稳定,可若是姑娘觉得不错,奴婢也是会听从,不会有半分忤逆的。”
听到双晴的话,石之柔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眼前浮现出母亲为了嫁给父亲与娘家决裂的场面。
从前就听温巧说过,当初母亲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女,多少喜娘都争着为母亲撮合富贵人家的儿郎。
可母亲偏偏看上父亲这个穷酸书生,没有良田,没有祖上厚业,甚至连读书的钱都是老太太给人浆洗缝补赚来的,可谓是家徒四壁。
沈家实在是看不上父亲,便下了死命令,若是母亲敢出了沈家的大门,就再也不是沈家的人。
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沈家,身上唯一的嫁妆便是她手中这个珠宝发簪,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后来还让权如云给抢去,从未见过。
母亲的毅然决然最后换来的却是惨死床榻的凄凉,不仅没有被夫家看重,甚至还因为诞下双生胎而被人诟病,更是被老太太污蔑是与人私通,连一个像样的坟堆子都没有。
想到这,石之柔心中更加忧愁。
母亲那样完美和善的女子都是这般下场,自己又会是如何呢?
她不敢想,也想不出。
“人生在世,多的是想不通,想不尽的事,若事事皆种在心头,岂不是要困在愁苦之中了?”
双晴柔和的劝慰着,石之柔也逐渐放下心中苦闷,这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是啊,我竟没有你通透呢。”
双晴为姑娘收拾好一切便退至门口处休息,今夜她当值,殊不知今夜是她最后一次当值了。
好不容易睡去,又因着心事重重,石之柔并未深眠。
嘶——
唰——
窗外不知什么动静悄然进入石之柔耳中,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自己这院子有松淳等人把守的密不透风,就算是有什么歹人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也安心就是了。
可类似的声音愈来愈频繁,并且参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利剑划过剑鞘的声音,从声音来判断并非一人,看样子是有人深夜闯入,已经惊扰了松淳。
“谁!”
正在此时,双晴也从睡梦中惊醒,惊恐的瞳仁睁的老大,死死盯着门口位置,下意识探上手边的一个锤丸棒紧紧握在手中。
石之柔见状,疑惑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度紧张的双晴没听到姑娘的话,满脑子都是外面陌生的脚步声,整个人就好像是扎了毛的刺猬,随时准备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石之柔见状,顿感不妙,想着就要起身去查看一番,谁承想就在此时,房门被人猛烈踹开,顿时碎裂成块,猛地跌落在地。
门口的双晴被吓得有些呆滞,愣愣的看着地上碎裂成几块的门板,她下意识向后猛地退了一大步,想着看清来人的真面目,却还未等抬眸,只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刺入,顿时一股温暖的液体流出,脑袋里一片空白,隐约间,她只听到姑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双晴!”
利剑拔出,她顿时没了力气,整个人就好似没了骨头似的朝着身后猛地跌落下去,却在落地的一瞬间被人接住。
“双晴!双晴!”
就在此时,对方利刃再次在空中划出一道伶俐的光芒,霎时间朝着石之柔方向刺了过来。
可就在利刃距离石之柔仅一寸之遥的位置上停滞不前,利刃猛地落地,与冰冷的地砖碰撞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属下保护主子不利!主子没事吧?”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石之柔被泪水覆盖的眼眸落在怀中已经断了气的双晴身上,她不知该如何,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染湿了双晴还带着余温的脸颊。
女孩疯了一般将双晴的尸身紧紧揽在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顿时响彻在整个石府的上空,作鸟兽散,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宛若鬼泣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最终还是没能换回双晴一条性命,她就这样连一声告别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便匆匆离开,软绵绵的就这样躺在石之柔怀中,再没了半点活着的气息。
松淳单膝跪地,满心愧疚的看眼前已经去往丰都的双晴。
白日里她还活蹦乱跳的在姑娘身边,夜里还轻声宽慰姑娘心绪,没想到此刻却成为一具冰冷的尸身,就如此这般撒手人寰,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还未来得及挥起的锤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