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马车终于在巳时赶到过村,还未进入村子,众人便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哀伤,就算是在这炎热的夏季,也还是会感到丝丝寒意袭来。
内侍打扮的松淳轻轻敲响马车的房门,柔声禀报:“娘娘,到了。”
随着松淳的声音打破车内死一样的寂静,几人也算是终于能回过神来,石之柔在谷英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残败的屋顶,无尽的黄土。
谷英看着被微风卷起的尘土,有些嫌弃的挥了挥面前的浊气,疑惑道:“这里怎的如此荒凉?瞧着都不像是有人的地方。”
松淳解释道:“这里地处偏僻,水土不好,又临近山脉,没什么良田,百姓的生计都是问题,自然也就没什么银钱修缮了。”
听到松淳的回答,石之柔心头再次涌上一抹心酸:“难怪双晴会被卖出去,如此这般境遇,即便是留在村子里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倒不如寻了好人家,至少还能衣食无忧。”
温巧也是感慨万千,忍不住跟着应和道:“双晴便是寻了姑娘这样一位好主子,就连寻常穿戴都与旁的女使不同呢。”
石之柔浅笑,眸底满是哀伤,嘲讽的笑出声:“呵,我算哪门子好主子啊?”
她的声音极小,除了松淳这个习武之人,另外两位女使谁都没听清,谷英更是疑惑的问出声:“姑娘说什么?”
女孩尴尬一笑,尽力掩饰自己的哀怨:“没什么,走吧。”
松淳现身人前之后,便总是内侍打扮,连带着他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是如此,再加上太子殿下特意在曲明园安排的一队亲卫,还有石之柔身边的女使们,以及程水这些被太子送至石之柔身边的宫人们,加起来足有上百人的队伍,抬着沉重的箱子,浩浩荡荡的进入这满是荒凉的过村之中。
起初还算是寻常,可走着走着便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黄纸散落在土路上,再往前走,黄纸越来越多,甚至可以听到细微的哭声,看来距离双晴的葬礼也不远了。
人们顺着满地的黄纸找到一户还算是完整的门户,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整个院子的气氛都压抑的可怕,抽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让人空生寒凉。
石之柔硬着头皮往里走,松淳等人在前方开道,将拥挤的百姓疏散开来,好能容纳石之柔进入院中。
这里的百姓们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瞧着这些人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满身珠翠,气宇不凡,一看便知身份不同寻常,也就乖乖为石之柔让行。
来到院中,映入眼帘的便是无尽的白麻,漫天飞舞的灰烬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院子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棺材,甚至这棺材上还隐约可见发霉的痕迹。
整个院子之中,只有一位妇人跪在棺材旁哭的凄惨,其余则都是悄然抹泪,有的甚至连眼泪都不曾看到,只是来看个热闹罢了。
一进入这里,石之柔就感到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在胸腔之上,有些喘不过气,却又有些不对劲。
石之柔的到来让这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这位高贵的姑娘,也有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谁呀?看着不像是我们村子里的。”
“瞧她穿的这样好,身边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八成是什么贵人吧?”
“贵人会来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吗?不会是他家儿子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来报复的吧?”
“不会吧?”
... ...
众人议论的声音很是微小,但还是被松淳灵敏的双耳捕捉清楚,不由心中疑惑:这过村的人都管女儿叫做儿子吗?
“你是?”
正当松淳疑惑之时,一位年长些的老者盘跚步履走了过来。
松淳当即换上一副还算是柔和的神态轻声道:“我们主子是来吊唁的,敢问您是?”
老者面相看着倒是和善的,转首看向棺材说道:“我是孩子的爷爷。”
石之柔看着老者佝偻的身子,看上去像是常年劳累所致,便也扬起一个还算是柔和的笑意说道:“既然是她的爷爷,自当敬重的。”
“这位是?”
老者看着石之柔的眼神中满是疑惑,眉头紧蹙,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是她的主子,她很聪明,也很善良,在我身边侍奉将近一年,她骤然离开,我也很是心痛,今日特来吊唁。”
这话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火石扔进人群中,周遭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忍不住议论起来。
“没想到这姑娘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如此不检点!”
“是啊!怎么这样啊!”
“他才十三岁!这女人竟然就将他留在身边,还侍奉!真不知这有钱人都是怎么想的!如此下作的事都做得出!真是不要脸!”
... ...
百姓们异常的行为也是将石之柔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的反应竟然这样大,不过就是一个女使罢了,怎么会扯到行为不端上?
老者也当即红了眼,看着石之柔的眼神中已然没了和善,浮上一抹怒火,声音都沉重许多,盯着石之柔质问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你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姑娘慎言!莫要污了我儿清誉!”方才跪地的妇人此刻也站起身,婆娑眼眸中满是怒气,盯着石之柔狠狠质问:“他长这么大,一直都在村子里,从未出去过,你为何就能说你是他的主子?好好的一个姑娘,脸皮都不要了不成?竟能说出如此污秽的话来!”
妇人异常激动的反应让松淳下意识后退一步,将石之柔护在身后,几个内侍打扮的侍卫也蠢蠢欲动,纷纷探上自己藏匿在袖中的短剑,眼眸中狠厉诈现,死死盯着这些个刁民。
一旁的谷英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扬起脑袋怒声道:“你们瞎说什么?我们姑娘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就算是有几个贴身的女使在身边侍奉又有何不妥?再说了,我们姑娘可是给了你们家一百两银子做挽金!你们怎么能倒打一耙,反过来污蔑我家姑娘呢?”
话落,又是一阵惊呼。
“一百两银子啊!老罗家的儿子竟然这么值钱!”
“别说是一百两,就是一两银子我也没见过,罗家这下可算是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