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九的最后一句话,秦筝其实听见了。
因为此时,她正隐藏在一棵粗壮的树后,死死的盯着庄九。
她看见庄九垮下去的身体又被两个兵士提拉起来,因为庄九低着头,脚下一步不动,官兵并没有立刻发现她已经死去,只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招。
两面的兵士拣起一根树枝狠狠的抽向她,她却一声未发,那两个兵士打了半响,直到一个将木棍一扔,骂了句:“老子手都酸了。”两人拽着她的头发将整个人拎起,她却一动不动,其中一个上前检视一番,吓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音道:“死了!死了!”
领头的兵士听到声音,从队头赶了过来,见状不禁向那两个兵士骂道:“两个废物,不是告诉你们别弄死吗?”
“是……是她自己咬舌自尽!”其中一个辩驳道。
领头的恶狠狠道:“还以为今天能领功了,臭女人!”他冲着尸体吐了一口。
“老大,尸体该怎么处置?”其中一个兵士不愿再带尸体上路,连忙问道。
领头的想也没想,走上前几步,看着庄九的尸体,抽出长刀,对着尸体胸口**进去,“嗖”的拔出来,刀入鞘后,嘿嘿笑道:“带个没伤的尸体回去,上头能饶得了咱们吗?记住!就说她反抗激烈,不愿就俘,这才不得已没留下活口……”
“还是老大想的周全……”
兵士们纷纷笑着巴结起来。
夜色中隐藏着的双眼,格外的红,眼底仿佛要渗出血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冽神色。
她久久站在树后,一动未动,因为她全身都在发麻,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一向冷静自持,她的情绪从未如此浮动,因为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为她赴死的灵魂——雨歇,悲惨惊人的相似,就连她们死前对自己说的话都如出一人,这到底是命运的轮回,还是自己不经意的主导,她此刻深刻的感觉到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把庄九从山洞墓地中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今天这一幕?
成就大事,牺牲不绝,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不惜自身,但是雨歇,舒窈,庄九……当她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在她面前,她无法不动容,那种滋味真的比自己去死还难受。
眼前,庄九濒死前的那双眼睛清晰的不停闪现,她全身发冷。
一阵风飘过,她打了一个冷颤。
猛地想起,苏晋还在山路旁,虽然庄九用性命将大队人马引到了相反的方向,但是还是有一小队人在朝着苏晋搜去。
她狠狠的吞下一口气,却感觉嘴里有腥甜的味道。
她想了片刻,弯腰拾了团半湿的泥土,搓成一个圆球,站起身,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看到那队人时,他们已经距离苏晋藏身的地方不远了。
她隐匿在深深的夜色之中,有了刚才翻云覆雨般的思想挣扎,此刻反而更加冷静,因为她乍然清楚,所有人的牺牲都是为了什么。
这一队显然也有一个小队长,又走了百十来步,他喊道:“你们在路边等着,我尿急。”
其他人大笑着走远,他停下来向树林里走了几步,正要提起裤子,却感觉身后有一阵奇异的风飘过。
他连忙回过头,却见一支小银箭正引弦待射,直直对着自己的脖子,一个纤瘦身影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夜色下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你是秦筝?”
秦筝并没否认,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牙齿都在打颤,下意识的说:“我……我当然知道。”
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一个硬物同时射进喉咙,他口中硬涩,一咽口水,咕噜一下咽了下去,他这才知道秦筝正是要引他说话,还要说“知道”这个需要放音的口型,助她将毒物射进嘴里。
“你让我吃的什么?”他额头上顿生汗珠,连忙问道。
“如你所想,当然是毒药,此毒的味道带点甘甜,不过你应该没尝出来……”她慢慢悠悠的说道。
那人倒也聪明,连忙跪下,叩头道:“求姑娘饶我一命,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我保证不会喊叫,将人引来,我保证……”
很好,自己就先保证上了。
秦筝笑了笑:“如果你不顾性命大喊大叫,就算那些官兵能抓到我们,以你们老大的性格,你肯定抢不上头功,司马超会赏你什么职位?伍长?百人将?骑督?还是校尉,中郎将?”
她每说一个,那人就连忙摇头,嘴上说:“不……不……不。”
“如果你带着这几个人回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天亮了和大队人马汇合,你还是你,脑袋依旧长在脖子上,虽无功劳却也省心,你说呢?”
他又叩了一个头:“姑娘放心,我这就带他们走。”
“等等!对属下们,你怎么封口?”她必须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他忙不迭道:“姑娘放心,我们老大经常克扣我们的饷银,大家都是怨骂不断,这差事本来大家就不甘心,我领他们找个避风的山洞,点个火,大家休息一晚,他们乐都乐死了,什么也不会说,只当我领大家偷个懒。”
为了保命,这人脑袋都开始灵光起来,说起来口才又伶俐,逻辑又清晰。
见秦筝点了点头,他又问:“姑娘……那解药?”
秦筝看了看他,“明日下山后,你到京城东街妙手仙药铺,自然会有人拿解药给你。”
说的这样神秘,可话中透露的,分明能给自己解药的人也是她的人,让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敢再说,连忙起身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这就把他们撤回来。”说罢后退几步方一阵烟似的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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