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卫长风缓步靠近,笃定地伸手,神情镇定地与那只鹰对视,薄唇微嗫,发出几声低沉鹰啸。
场面静了片刻,只见那鹰动了动,翅膀微微展开,又站了一会儿,慢慢地在枝头上漫步,往卫长风的方向走来。
“姨母,大表哥真厉害。”许雪樱指指青鸢,笑道:“王后还自诩第一人呢,逗了几天也没能逗动它,厨房里的牛肉猪肉羊肉花生莲子被她拎了一桶……”
她话音未落,黑鹰突然掠起来,猛地往人群中冲去,目标直指倾心太后籼。
“这黑毛畜生!”倾心太后惊呼着,连连后退。
大伙儿吓到了,慌忙围向倾心太后,挥起胳膊,驱赶黑鹰。鹰往上猛冲,盘旋一圈,猛地俯冲,直接往青鸢身上撞来,利爪凶猛地抓向她的脸姣。
若被它抓中,青鸢的脸必毁无疑!
一片惊呼声中,青鸢千均一发之际,卫长风阔袖一卷,一根细不可见的银丝从他的掌心飞出,在鹰的腿上连绕数圈。
黑鹰刚烈,不肯被缚,拼命挣扎着往上飞。卫长风又抛出一根银丝,缠住它的翅膀,双掌用力一拽,终于把它拖了下来。它跌到地上,尤在不停地翻滚,尖啸,扑腾起了一地灰尘。
“这小霸王,反了。”
青鸢脸色发白,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鸟儿攻击她。虽然气恼,但还是不舍得伤到这霸道的黑鹰。傲鹰难驯,好鹰难寻,她就喜欢这样烈气的鹰。
“这鸟儿被高人驯过,只忠于主人,但不像是凤芹的那一只。”观察了一会儿,她小声说。
“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懂驯鹰的?”倾心太后拧眉,扶着穆飞飞的手过来,疑惑地问。
“一山还比一山高,可能我们中间就有这样的厉害角色呀。”青鸢随口说。
倾心太后抚额,摇头道:“我头都晕了,长风,你把这鹰捆紧点,别让它乱伤人,方才再慢点,伤到了阿九肚里的孩子,那就糟糕了。阿九,你得以孩子为重,这样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
“呵,王后会觉得这样危险吗?她觉得鸟儿都是能给她洗衣做饭的。”许雪樱嘲笑道。
“雪樱,你一天不和我作对,你一定活不下去。”青鸢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
此时卫长风已把黑鹰捆了个结实,冷青拿了小珍珠的笼子过来,把这大家伙塞了进去。它太大了,把笼子塞了个满满当当,只能蹲着,不服气地尖啸起来,凶狠地瞪着众人。
许雪樱耸耸肩,凑过来和她一起看那只鹰,好奇地问:“你不是说能和鸟儿说话吗?它在说什么?”
“哦,它说你是它的好朋友,让你赶紧救它。”青鸢把牛肉往她手里一拍,笑着说。
“呀,脏死了,还有血……”许雪樱的脸都白了,飞快地把牛肉一丢,气恨地说:“顾阿九,你又捉弄我,我什么时候和它是好朋友了?”
“鸟儿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们是朋友。”青鸢依然满脸笑,捧起了笼子,向太后微微福身,轻声说:“婆婆,这鹰一定是来送信的,只是我发出的口令迷惑了它,让它未能及时离开。这鹰虽然烈,但是只要给我时间,就一定能驯服它,让它说出它的主人是谁,它来给谁送信。”
“这事让殇儿去办就可,你不要管了。”倾心太后连连摆手,不满地说:“你的第一任务就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相公又不会驯鹰,再者鹰的性子很烈,若不能好好看管,它会寻死的。”
青鸢拧眉,她也想过让卫长风去办,但卫长风才回来,一旦鹰出了事,有心之人便会把责任推到卫长风的身上。
“给我吧。”卫长风接过笼子,沉着地说。
“长风看着它,你总放心了吧?他比你更会驯鹰。”倾心太后长舒一口气,给冷青递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鹰拿过去。
青鸢犹豫一下,小声说:“那我就不能常常去看了。”
“有什么区别?你想看就去看。”倾心太后顺口说。
“谨遵懿旨。”青鸢立刻福身,笑眯眯地说。若她自己跑过去,太后一定会责备她不顾身份,如今太后开了口,别人也不好说闲话。
倾心太后发现上当,脸色变了变,小声说:“看你得意的,把飞飞和雪樱带着,一来让她们伺侯你,二来她们也长长见识。”
谁敢让她们伺候?青鸢笑容不减,转头看了一眼穆飞飞,她正朝鹰看着,眼中充满了好奇,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之处。
“王在何处?把鹰拿给他看看去。”倾心太后环顾四周,低声问。
“小汗王要回去了,前来辞行。”
“哦,他不是说要多住些日子,怎么突然回去?”倾心太后讶然问。
“珠璃国汗王病重,急召小汗王回去。小汗王和珠璃国的太子素来不和,太子网罗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并出手控制住了小汗王名下的产业,粹银号和小汗
王之间的交易必须终止。”冷青小声说。
“哦,小汗王为人忠厚正直,可惜和我们雪樱没有缘份。”倾心太后微叹。
青鸢看着她忍不住腹诽,这狐狸婆婆明明是庆幸小汗王要走了,明明是有私心,要把如花似玉的侄女给卫长风,还要做出遗憾的神情来。
“我去送送他吧,他送了我好些贵重东西,一并还给他去。”许雪樱小声说。
“送你了,还还什么?”
青鸢秀眉轻扬,微笑看向雪樱。这世道现实,雪樱身无一技之长,萨雷米不在乎这些东西,雪樱不管嫁去谁家,若能有这些财物傍身,也是好事。
许雪樱扭头看她,正色道:“君子无功不受禄,他是抱着与我结亲的目的而来,我既不同意,就不能收受他的礼物。”
“雪樱真是懂事。”倾心太后赞许地点头。
青鸢不辩,俏皮地朝卫长风做了个鬼脸,“那我明天带两个小姑子来看你。”
卫长风微微拧眉,太后的意思不言自明,虽然反感,他却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驳太后的面子。微微欠身,从冷青的手里拎着鹰笼子就走。
“长风,用晚膳啊。”倾心太后赶紧追上去。
“不必了,浮灯等着我。”卫长风微微侧身,淡淡地说。
“你不住在这里?”倾心太后有些失望。
“不方便。”卫长风向她点点头,拔腿就走。
倾心太后目送他走远,遗憾地说:“这孩子,还是不肯接受我们。”
“过了二十七年无父无母的日子,不是那么快能习惯的,况且他和这里的人闹得太不愉快了。”青鸢慢步上前来,轻轻地说。
“要怎么才能打开他的心结呢?”倾心太后有些着急地问。
“干娘,慢慢来吧,不是有王后在吗?有她穿针引线,必能水到渠成。”穆飞飞上前来,扶住倾心太后的手臂,温柔地说。
倾心太后看了看青鸢,无奈地说:“我就怕阿九和他接触多了,他越发放不下阿九。你们不知道,我与他一起从大漠出来,他三句话不离阿九……若有可能,我真想让殇儿把阿九让给他……”
“婆婆说的什么,妻子怎么能让来让去。”青鸢尴尬地转头走向一边。
“你早知是殇儿的妻子,就应该离他远一点,绝了他的心思。”老爷子粗声粗气地嚷。
“老爷子不必动怒,王后又不是故意的。”穆飞飞赶紧打圆场。
青鸢一听就怒了,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她冷笑,手往肚子上一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老爷子,我又没聋,您不必如此大声。再者我和四哥从小相识,他看着我长大,我们在困境里相互扶持,和亲人一样,关系亲厚一些也没什么奇怪。若我和他不知守礼,儿子都生了几个了,我也不必在这里听人指责。”
“没人指责你。”倾心太后拧拧眉,挥手道:“罢了,你有身孕,不要太过劳累,回去吧。”
青鸢负气就走,她也不想生气,但这些人只要围在一起,势必对她大加指责,好像这些人都没有相厚的亲人一样。许雪樱和穆飞飞还能自由出入焱殇的住处,若焱殇肯娶她们,这些人一定对她大为赞扬了吧?她为了这只鹰,大半夜也不能睡,满院子地追了几日,还不是为了焱殇?
见她远去,许雪樱推了穆飞飞一下,小声说:“飞飞,你说话得注意些。”
“怎么了?”穆飞飞眨着眼睛,不解地问。
“什么叫不是故意呀?她毕竟是王后,虽然懒了点,狡滑了点,爱玩了点,但从来不摆架子,对我们也挺好的。”许雪樱轻声说。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啊。而且,你不是说她总欺负你吗?”穆飞飞嘟囔道。
“我不是也总讽刺她吗?讽刺她挺好玩的,但男
女之事的玩笑不好开,会有不必要的误会。”许雪樱认真地说。
穆飞飞见众人都朝她看,勉强笑笑,小声说:“你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
“走吧,陪我换件衣服,我们给小汗王送行去。”许雪樱拉着她的手,亲亲密密地往前走了。
倾心太后看着二人的背影大赞道:“雪樱这孩子真是懂事,殇儿是没福气了,若长风能醒悟,得此佳妻,也是一生福份。”
老爷子拈须点头,骄傲地说:“贞怡调
教出来的女儿,当然出色。”
“哎,姐姐留下的粹银号,现在居然没人能够接手。雪樱太老实了,历练也不够。我本想让阿九执掌粹银号,但她又怀孕了,真是愁人。”倾心太后发愁地说。
“你要给她?”老爷子吃惊地瞪圆眼睛。
“虽然我总说她,但我并不是讨厌她啊。她是殇儿选的妻子,今后大元的女主人,我必须严格要求她,不然她将来如何母仪天下?几句口舌都听不进去,待以后殇儿拿下江山,四海臣服,靠的是收服人心,不可能一直杀下去。到时候家臣要讨赏,外臣要讨
官,势必会有妻妾进宫来向她讨好,到时候要听的话可就多了,她能把别人的妻子全杀了?能听难听的话,也是本事,而后不露声色地收服众人,更是本事。她还太嫩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十七岁时还在幻想自由自在地在山上采药,也没想到我这辈子要过的是这般风起云涌的生活。她还年轻,还有机会学。”
“另外,就像雪樱说的,这丫头野了点,皮了点,但是有能力,够坚忍。我听长风说,她九岁那年,上官薇借口她没背对诗要毒打她,不想她一口气背了一百首出来,震得上官薇硬是没能举起鞭子。”
“殇儿身边也需要这么个烈性的女子,不然也压住不住殇儿的心。我让殇儿多纳妻妾,是想大元皇族能多多开枝散叶,不至于这么冷清。但他们两个一心一意在一起,我也无可奈何,只能指望阿九肚皮争气一些,能生个十个八个,最好是七男三女。”
“为何?”老爷子听得正起劲,她突然停住,赶紧追问。
太后抬头,看着蓝天,幽幽地说:“因为我喜欢七男三女……”
老爷子眼珠滚动,咂嘴,“女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任性。”
“呵呵,爹,你知道我阻止阿九和卫长风接触,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太后转过头,严肃地问。
老爷子白眉紧皱,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是怕二十七年前的事重演。”
二十七年前,亲如兄弟的渊帝和圣帝,因为许倾心翻脸成仇,酿成灭国惨祸。爱情是毒药,饮下无解。卫长风爱得太痴了,若一步不慎,便是为魔成咒。焱殇若有一念不忍,便是兄弟相残,血洗亲缘。
“爹,我这两个儿子都过得苦,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啊,但他们都不懂我的苦心。”倾心太后声音有些哑,眼泪渐渐涌出眼窝。
“咳,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我看顾阿九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老爷子赶紧安慰道。
倾心太后苦笑,喃喃地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人心难测,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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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叶片直响,青鸢躲在树后,怔立如雕塑。
太后心里这么苦,她却一直没有深究过,焱殇和卫长风真的不能斗起来呢!
一只手往她肩上轻轻落下,吓得她一个激灵,转头一瞧,焱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吓死我了,”她揉着胸口,白着脸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钻进来的时候。”焱殇拿出帕子,给她擦掉额上惊出的冷汗,“你躲我干什么?”
“哪有躲你?”青鸢拧眉,小声说:“我是走到一半中,突然想到我刚在这里闻到了一种香味,所以折返回来看看。”
“什么香味?”焱殇好奇地问。
“就像……像莲蓉月饼。”青鸢吸了吸鼻子,严肃地说:“就是这种香味出来之后,鹰就开始攻击我们了。”
“月饼?我看你是饿了。”焱殇忍俊不禁,哪有人用莲蓉月饼做诱
引的,况且现在离中秋节还远,没人会做月饼吃。
“咦,你不懂。”青鸢瞪他一眼。
“嗯,你懂。”焱殇点头,往大树后面看,老爷子和倾心太后正一前一后往院子深处走去。
“太后的话你也听到了吧?”青鸢小声问。
“嗯。”焱殇轻轻点头。
“你……和四哥……”青鸢不安地问,
“你会和他吗?”焱殇瞟她一眼,飞身掠起,从枝头摘下一片黑羽,放到鼻下轻嗅。
青鸢连连摇头,小声说:“我只是习惯他在我身边了,他在我身边已经十多年了,我会想看到他过得好,想他能幸福,但我从来没有过想去亲吻他,和他亲热的冲
动……”
“对我有想亲吻、想亲热的冲
动?”焱殇打趣地问。
青鸢脸红了红,挥拳打他,“讨厌,还问。”
“该打,居然敢打你相公。”焱殇一手抱住她的腰,黑羽往她鼻下轻搔。
青鸢一把夺下黑羽,又往他的胸口上捶了几拳,笑着说:“你再笑话我,我就憋你十年八年。”
“怎么,真准备给我生十个八个?”焱殇眉眼尽舒,好笑地看着她。
“你努力努力。”青鸢红着脸说。
“我?”焱殇反问,他的肚子里又装不了孩子。
“难不成还让别人来努力?”青鸢扑哧笑出声。
“小妖物,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敢来和你努力。”焱殇轻拈她的耳珠,宠溺地看着她。
“走了,我们去找莲蓉月饼去。”青鸢红着脸,拉着他的袖子就走。
“你确定这鹰一直在府中?”焱殇跟在她的身后,沉声问。
“确定,它很聪明,赶在前晚夜深人
静的时候进府的,若不是我前晚上出恭看到它,就错过它了。我一眼就辩出这不是凤芹那只鹰,开始以为是误闯进府,但发现它极为机警,不像寻常的鹰,我也唤不下来它。”
“我这里只有两个内奸,芸桃和尉迟荣,怎么还会有第三人。高陵熠已知身份暴
露,又怎么会弄了只鹰过来呢?”焱殇拧眉,有些困惑。
“说不定是君博奕的,也说不定凤芹又安
插
了人进来,情报往往能决定战局,我们不能小看此事。”青鸢严肃地说。
焱殇见她一本正经,于是学着青鸢的语气说:“是,我们不能小看此事。”
“焱殇,你敢笑我。”青鸢抬脚踩向他的脚背,气呼呼地说:“你们全家人都欺负我,你是罪魁祸首。”
“母后不是说想调
教你吗。”焱殇拧她的小脸。
“我才不要辛苦,我要做米虫。”青鸢嘟囔。
“那好吧,这月饼之事,我让人去办。”焱殇作势收起黑鹰羽,拔腿就走。
“不要,我要去找月饼。”青鸢赶紧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到了他的身上。
“我们好好走路。”焱殇哭笑不得地说。
“我要当一个去找月饼的米虫。”青鸢笑眯眯地说。
“怕了你了,下来。”焱殇把她从身上放下来,拉着她的手,二人并肩往前走去。
远远的,穆飞飞手里掐着一枝花,若有所思地朝那边看着。
“你看什么呢?”许雪樱跑过来,拍了她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哥哥和王后,很恩爱,就像我爹我娘。”穆飞飞抿唇笑。
“死丫头,我看你是思
春了,想自己去恩爱了吧。”许雪樱拧着她的脸,笑着说。
“喂……”穆飞飞脸一红,举起手里的花打她。
二人追追打打,踩得一地花落,让花园的花匠心疼得直抹眼泪。
“我赔你。”许雪樱扭头喊了一句,拉着穆飞飞的手往外跑,“走吧,送小汗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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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城中有点冷清,河神祭祀大典之后,城中悄然兴起了流言,说什么河神之所以降罪,是因为有不祥之人在城中。
反正这些流言多是对手所编造,于是大元这边也编了些吉祥话出去,随老百姓去传。但人心总这样,不信好的信坏的,城中又有些店铺悄然关闭了,路人也少了一半。
二人寻了好多店铺,也没能找到这种月饼,还不到吃月饼的季节,更没有新鲜莲子来做莲蓉。到了最后一家店里,那老板翻出了去年的一盒月饼,打开后,上面长满了绿毛,惊得焱殇连连后退。
“哎,都坏了,生意没法子做了。”老板意兴阑珊地把月饼丢掉,望着街外叨叨城中局势。
“也能理解,谁爱在打仗的时候留在这里啊?谁知道这大元王会不会一时兴起,就把城给屠了呢?”青鸢听着糕点铺的老板叨叨,连连点头附和。
“谁说不是呢?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哎,再看看情况,若实在不行,我这里也得关门喽。”店老板仰头环顾四周,感概地说:“我这百年老店,名扬四海,真不想毁在我手里啊。”
“不会的,会好的。”青鸢安慰了几句,拉着焱殇出来。
焱殇拧眉,小声说:“那种香一定是药引,我们应当去药铺,来糕点铺干什么?”
“找吃的啊。”青鸢看他手里拎着的几只油纸包,心满意足地说:“半夜老饿,这样就有东西吃了。”
“还真是米虫。”焱殇哑然道,弄了半天,她是来找吃的,不是找那种神秘的药。
“你傻呢,那人用这种香为引,肯定是自配的,怎么会来这里买药?况且鹰在卫长风那里,那人肯定怕卫长风问出实情,一定会去把鹰放走,到时候就算捉不住她,鹰也会飞回主人那里。毕竟这样的好鹰,主人也不舍得失去。我故意大声说出来找月饼香,是想让那人紧张一下,让那人不得不两头顾忌。”
“你说我傻?”焱殇脸色微变。
“哦,这是语气词,其实是喜欢你的意思。”青鸢嚼着饼解释。
“你这个小傻货。”焱殇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唷,那是谁?”青鸢突然指前方。
泠涧推着焱灼正缓缓过来,从二人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二人。两个好看的男人,偏偏泠涧还时不时低头,给焱灼理理腿上盖的小毯,温柔有加,体贴入微,让人不得不生起几分疑心——这二人是断
袖不成?
二人慢步过来,抱拳行礼。
“怎么有空出来走走?”焱灼看着青鸢,微笑着问。
“你们在干啥呢?”
青鸢双眼发亮,她知道焱灼和泠涧专捉城中的奸细,这种奸细就是散布流言,暗
杀大元官员的这种小人物。
但这种人物也难缠,往往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得手之后立刻溜之大吉,让你捉也捉不到,带来的麻烦却还不小。譬如那日城中大喊河堤垮掉的人,就是君博奕派入城中的搅屎棍。
“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品品茶去。”焱殇温和地笑着,指向身边一家茶楼。
“走吧。”焱殇点头。
这茶楼后面是客栈,里面的一切都仿着江南花园所建,小桥流水穿行宅中。坐在茶楼后窗,就能欣赏到后院的美景。
小二端上了茶炉,殷勤地给三人煮好,又热情地给他们推荐唱曲的姑娘。
“叫两个吧。”焱灼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温和地说。
小二喜笑颜开,捧着银子退出去,不一会儿就引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了,一个弹琵琶,一个吹笛子。
“听说你们在府衙里捉了只鹰。”泠涧好奇地问。
“消息传得真快。”青鸢嘴角轻抽,扭头看焱殇,只怕府中各人每日放几个屁,外面的人都知道。
“卫长风这么打眼,又拎着一只鹰出去,想不知道都难。”焱灼笑道。
“世道真是变了,怎么都不好好练武功,都去驯鸟驯豹,用这些去打仗了?”泠涧嗤之以鼻。
“我看你是被高陵熠兄弟骗了,心中不服吧?”青鸢讥笑道。
泠涧卷了一缕发,神情一冷,“有何不服,技不如人罢了。那几年我医治的人想必不是高陵熠,而是与他有相似病症的人,他本人正在满天下地乱窜。”
“府中只有我们几人,若这鹰进来送信,不知道是给谁。”青鸢犹豫了一下,希望他们之中有人说出穆飞飞的名字。
三人互相看了看,焱灼眉头微拧,低声说:“恕我直言,这鹰不一定是来送信,高陵熠此时用这招未免太招摇,他明明知道你和卫长风都是此中高手,只怕是故意引得你去注意鹰所指之人。”
青鸢仔细看他们三人神情,想必都是这种想法。她思索片刻,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园中的竹林说:“不,这鹰一定是来送信的,我来和你们打赌。”
“你为何认定它一定是来送信的?”泠涧问。
“驯出这种忠心的鹰,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可以办到的事。高陵熠是极为小心谨慎的人,他若是想用离间术,用以前的鹰即可,为何要换一只比那只鹰更好的鹰前来?他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事,急于联系探子,所以才让冒险鹰前来。”
“说不定那只鹰死了。”泠涧又说。
“也有可能,不过上回看它还活蹦乱跳,凶狠异常,除非你去毒死了它。”青鸢笑着看他。
“哼……”泠涧被她嘲讽,转头不语。
“你们看,浮灯和卫长风。”
焱灼突然指向楼下,只见浮灯和卫长风并肩过来,不时有人上前向浮灯行礼。
“四哥不是要看着鹰吗,他跑出来干什么?”青鸢奇怪地问。
“说不定也出来找月饼。”焱殇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平静地地说。
“浮灯这和尚收服了全城的民心。”焱灼看看他,又笑吟吟地看向浮灯,“我们刚一路走来,百姓都避如瘟神,可一见浮灯,全围过来了。”
“是啊,人人都说他是活菩萨,剃个光头就是菩萨了?”泠涧有些酸溜溜地看着浮灯。
“你酸个什么劲?”焱灼扭头看他,好笑地问。
“东城那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说好了要给我做鞋,转眼就做了几双送去给浮灯了,说什么得供奉真佛。”泠涧眉角挑挑,语气愈酸。
“你才来几天,东城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青鸢用筷子敲他的手,不满地说:“你少造孽,少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泠涧眯了眯眼睛,拿了一粒花生米,手指一弹,直击浮灯的双眉之间。
“喂。”青鸢急记阻止,泠涧也是个爱欺负人的,没事欺负和尚干什么。
花生米快碰到浮灯的时候,只见卫长风手掌一挥,银丝出手,卷住花生米直接往窗子内丢回来。
两边的人互相看着,只有青鸢挥手,尴尬地朝楼下打招呼。
“大哥,浮灯主持,上来喝碗茶。”焱灼大大方方地邀请浮灯和卫长风。
青鸢有些吃惊地看焱灼,他叫得挺顺溜。
“既然回来了,总要接受,家里兄弟不多,难得重聚。”焱灼这话是说给焱殇听的。
“原来是太后让你当说客。”
焱殇这才明白,这不是偶遇,是一场刻意的安排。今日卫长风进府,他特地以小汗王之事做借口避开,太后全都看在眼里。
“我请卫长风过来,谈谈血咒之事,毕竟泠涧接触高陵熠。”焱灼笑道。
泠涧眯了眯眼睛,怪声怪气地说:“看来,我得一遍又一遍地诉说我是如何被高陵熠耍弄的悲惨过往了。”
“好
悲惨。”青鸢同情地看着他。
“哼。”泠涧又冷哼。
说话间,浮灯和卫长风已经上楼了,小二又添了两套茶具。
焱殇和卫长风面对面坐着,都沉默不语。焱灼和浮灯说些佛理佛经,衬着两个唱曲的姑娘的乐声,让人昏昏欲睡。
泠涧实在忍不住下去了,用手肘碰了一下焱灼,然后大声问:“不知长风门主可看出鹰的门道了?”
“黑鹰应是从小受驯,此时不吃不喝,只怕活不过今晚。”卫长风平静地说。
“这么说,捉它无用了?”焱殇拧眉,沉声问。
“看怎么用。”卫长风迎着他的视线,平静地说。
“你说怎么用?”焱殇反问。
“引蛇出洞。”卫长风说。
焱殇不可置否地低笑几声,摇头说:“太拙劣了。”
卫长风脸色几变,转头看向窗外。
“哈哈,茶好香。”青鸢打着哈哈,向焱灼猛递眼色。
“既然鹰只有一晚的时间,不妨试试。”焱灼会意,试探着说。
“那就试试。”焱殇放下茶碗,看着卫长风说。
“你们自己试吧,我就不参与了。我幻尘宫弟子晚上便到,我要办自己的事。”卫长风拧眉,淡淡地说。
“是接你回去吗……”青鸢小声问。
“幻尘宫已被君博奕围困数日,众弟子都已撤退,我要回去主持大局。”卫长风看着她,语气温和了不少。
分明就是和焱殇赌气嘛……青鸢不好明说,卫长风得罪了君博奕,如今只有大元管控的地方才是幻尘宫弟子的庇身之所,他们不来这里,去哪里安全?
仿佛看出了青鸢的心思,卫长风笑了笑,温和地说:“别担心,没事的。”
“太后可知道你要走?”焱殇眉头微锁,低声问。
“留封书信即可,本就萍水相逢,不必特地告别。”
卫长风回到淡淡的神情,太后生他,但并未养他一日,虽说找到亲生母亲很欣慰,但这里的人和环境让他很不适应,尤其是咄咄逼人的焱殇,让他去意愈浓。
青鸢看看焱殇,轻声说:“那你帮帮我们,先把这鹰的事解决掉吧。”
焱殇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刚要出声,青鸢的手从桌下伸来,往他的手背上用力拧了一下,让他不得不把话都吞了回去。他也明白,若卫长风这一走,只怕不会再回来,倾心太后只怕要伤心死了。
“阿九有身孕……”他沉吟了一会,琢磨最婉转的说词,缓缓开口,“处理鹰的事有些力不从心,你既与她一同捉住这鹰,不妨找到答案再说。”
卫长风薄唇紧抿,紧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发一言地扭头看向窗外。
这气氛简直太怪异了!青鸢伸长脚,想在底下踢到泠涧,让他说几句血咒的事,缓缓这气氛。可踢来踢去,只见卫长风忍不住低头看桌下,小声说:“阿九,你这么踢我干什么。”
“啊……”青鸢尴尬莫名,怎么踢到他脚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