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离猎户住的地方不远,青鸢站在马车前,看着焱殇和卫长风全力策马前行,又想笑,又担心,他们两个不会去一人找个女人吧?
她坐着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山,满眼葱郁,山泉潺潺,晚霞艳丽铺开,落在山泉上,水纹鳞波,如一尾俏皮的锦鲤正从暗色中游出来围。
一间小石屋从绿树丛中探出一边棱角,因为依泉而建,所以青石壁的下半部分长满了湿滑的青笞。一只黑不溜湫的山鼠吱地叫了一声,飞快地从几人眼皮子前窜过。
“怎么是石屋?”青鸢好奇地问。
“这边山上有猛兽,以前每年都有上山砍柴、采药来不及下山、在山上留宿的村民被野兽所伤。后来有些猎户和药农就在山上建了这样的石屋,平常门也不关,方便别人借宿。”冷衫小声解释。
“那关着卫长风和太后的那个石屋也是吗?”青鸢掐了朵野花,放到鼻下轻嗅。
“确实,但那栋石屋极为偏僻,很少有人去那里,问了好几个年纪偏大的人,才有一人想起来。现在那石屋被拆了,什么也没留下。”冷衫拧眉,困惑地说:“那么大的巨石,是怎么拖走的呢?”
青鸢打量眼前的石屋,这些石块确实很巨大,每一块估计都有数百斤重。
“那当时又是怎么建的呢?”她反问。
“是从山顶滚下来的。”冷衫指山顶羿。
青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越往上,悬崖越棱角分明,青松遒劲地在岩石上伸展翠枝,迎风而立。
“那会不会也把巨石推下山了?”青鸢立刻就问。
“不会,那地方不是悬崖,也没有被石头压倒林木的迹象。”冷衫眉头微锁。
青鸢轻轻吸气,这确实有点意思。
“猎户就在里面?”青鸢走向小门,推了推。
这门很结实,木板有拳头厚。
“到底是什么猛兽,让百姓这么害怕?”
青鸢忍不住好奇,就算是防猛兽,那用木屋,小一点的砖头砌成屋子,一样有用,为什么会弄得如临大敌呢?
“是野人。”一名留守在这里的衙役小声说:“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野人力大无穷,只有这样的大石头能防得住野人。”
“那这门也不是石头呀。”青鸢指门,好笑地问。
“这是最近才改的,以前也是石头门,用了机关推动。这些年没闹野人了,所以猎户们也就不再用机关门,改用这样的木门,更加方便。”衙役赶紧解释。
青鸢顿时来了精神,真是力大无穷的野人,还是狗
熊?
“野人足有九尺高,一身绿毛,足有这手指头长。长着尖尖的獠牙,一口就能把人的胳膊给撕扯下来。”衙役说着,缩了缩脖子,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哦,这么可怕,你见过?”青鸢疑惑地问,有些传说都是人为渲染过的,只怕实际情况要比这缩水一半才能相信。
“我们这山里有好多老人见过,我家太爷爷就是死于野人的巨爪,找到太爷爷的时候,他的手脚都不见了,应该是被野给人给吃。我们村的小孩,如果太皮了,老人就会用野人来吓唬我们,确实很可怕。”衙役见她不信,以手指天,信誓旦旦地说:“现在我们村还有八十多的老人,他就见过。”
“八十多,真长寿。”青鸢颔首,打住了野人的话题,推门进了屋子。
这屋子可比她想像中的好太多了,翠色拢纱帐,雕工精美的铜油灯盏,屋角有熏香盘,桌椅板凳虽是半新不旧,但都作工精良。
一个猎户的暂避之地,为何会如此布置?
猎户摔伤有好些天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现在还包得像粽子一样,压根不能动弹。
“张猎户,这是我们王后,你把那日看到的情形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王后。”
衙役推了推正唉声叹气的张猎户。
张猎户转过头,无神的眼睛深深凹陷,脸上也有还未完全消散的淤青。只是当眼神定在青鸢的脸上时,突然一亮。
“王后?”他惊呼着,挣扎着要起来磕头。
“不必行礼了,你只管说。”青鸢打量他,约摸三十左右,若不是受这重伤,应该是个精\壮敏捷的角色。
“我那天追着一头山原狼,一直追到了那里。我们这里有些年没出过山原狼了,这种狼的脖子上有一圈白毛,就像戴了个白项圈一样。这狼可凶悍了,一般的猎户可不敢招惹这狼,也就我这样勇敢的……”
他正吹嘘,冷衫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废什么话,快说重点。”
他舔舔唇,眼珠子往青鸢脸上瞟了一眼,继续说:“这狼的骨头泡药酒最好,皮毛也比别的狼值钱。我一时兴奋,忘了这边有野人的传说,一直追着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石屋不远处。我正害怕,只见石屋里走出几个男人,一边说笑,一边生火烤蛇吃,还喝酒。”
<“我开始以为也是猎户,想过去讨碗酒喝。没想到又有一行人过来,带着一个男人和一个老妇人,丢进了石屋里。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拿的都是鬼头大刀,凶神恶煞的,根本不是猎户,只怕是强盗,绑架了富户要赎金。”
“我当时害怕极了,这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啊,若被他们发现我在这里,我也没命了。所以我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直到天晚了,他们进了石屋休息,我才偷偷溜走。哪知道这么倒霉,赶了一晚上的山路,好容易快到家了,一脚踩空,跌到石沟里去了。”
张猎户一副捶头顿足的懊丧样,一动弹,又扯得浑身的骨头痛。
“那你为啥不回家养伤,要在这里躺着?”青鸢疑惑地问。
“这就是我的家啊,我就住这里。”张猎户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
“别听这小子说得神勇,什么一个人追击山原狼。他偷鸡摸狗惯了,还爱勾
搭寡
妇,拐走寡
妇的钱,下至十几岁新丧夫的,上至四十多岁守了好久的寡的,邻近几村的女人他都去sao扰过,也有被他勾
上手的,就靠这些女人的家产过日子。最近的一回,和村里一个小媳妇儿对上了眼,村里的男人要打死他。村长念着他爹在生时的善德,所以拦着众人,给他家留条根,作主把他赶出来了。所以他是怕回去了,被村里的男人的打死,只能暂时住在这里。”冷衫瞪了张猎户一眼,讥笑道::“若不是我们的人搜山发现了他,他早成了一堆烂骨头了。”
“咳咳……”张猎户不自然地干咳,又开始大呼小叫地呼痛。
“这人的话靠得住吗?”青鸢嘴角轻抽,这样的人物,只怕嘴里没有几句真话。
“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见到那几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我都让他们画像了。”张猎户赶紧竖起手指,信誓旦旦地说。
“那几人衣服上可有特别的装饰?”青鸢又问。
“就是一般的青布衣裳,不过刀挺特别的,刀尖分叉,闪绿光,估计是抹了剧毒。”张猎户缩了缩脖子,后怕地说。
青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出去。这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她得赶紧出去吸口新鲜空气。
“对了,里面有一人身材瘦小,我闻着她身上的味儿,不像男人,她挺香的,像是抹了头油,打了香粉,不过这香我说不出是什么。”张猎户突然又说。
“怎么不早说?”冷衫举起刀就往他的腿上拍。
张猎户疼得哇哇叫,色
迷\迷的眼珠子直往青鸢身上瞟,还故作委屈地说:“我又疼又怕,不记得了嘛。再说了,是王后天恩,身上有好闻得让人飘飘yu仙的香,才让我想起来的。”
“你这色
鬼,你还真敢打主意。”冷衫火冒三丈,又用刀背往他的断骨上拍了两下,“你这种人天生欠揍,也不怕眼睛被挖了。”
“啊……”张猎户一声惨叫,这回真晕过去了。
青鸢哭笑不得,世上胆大包天的人多了去了,张猎户这胆儿,也能称得上奇肥。
“去镇上的水粉铺,把能买到的头油和香粉都各买一点,尤其是贵的,一种也不要错过。”青鸢没有犹豫,立刻让冷衫安排人下山买脂粉。冷衫安排了个腿脚快的侍卫,让他速去速回。青鸢看着那人策马跑远,环顾四周,这里风景实在美妙,这满脑子色
念头的张猎户还真是会寻地方,难不成还想把这里弄成一个方便他和情
人幽会的好地方?
“王和四哥这时候不知道找到泠涧没有。”青鸢想到那二人离去时火冒三丈的样子,满脸同情地看向冷衫。
冷衫打了个激灵,眉眼紧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说:“这事真和属下没关系,属下当时忙晕头了,把这事给忘了。泠涧公子也没说清,他跑出去的时候,顺手往我手里一塞……得怪冷涧公子。”
“你这厮,还真敢栽赃稼祸,我怎么这么倒霉呢,从早到晚不得休息。”泠涧愤慨的声音从二人身后炸来,惊得二人飞快转身。
他骑着马,带着一辆马车,马车里透出一阵浓浓的脂粉味儿。紧接着,马车帘子掀开,从里面钻出了六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山风尚冷,女子却都只穿着单薄的绸裙,脖子上戴着金项圈,和露
在风里的大片玉肤相互辉映,说有多诱
人,就有多诱
人。
几个女子眼角飞媚,直往一边站的侍卫们身上靠,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泠涧,你这是干什么?”青鸢愕然看着这群女人问。
“解药啊,你以为我是干什么?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难道你亲自上?一个你都撑不下去,那可是两头狼!”泠涧冷笑,把马鞭一丢,指着这群女人说:“这可是泗水城中工夫最好的,我花重金请来的,她们向来百战百胜,令客人有精神来,没精神走……”
“打住……”青鸢脸色一沉,怒气冲冲地说:“带走带走,我不同意!”
“那就看着他们两个热血入脏,死得难看……或者让他们两个互相来吧。”泠涧也不犹豫,马
上就把那些女子往马车上轰。
青鸢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她知道那滋味不好受,罢了,她就当瞎了吧!但是……还是不能接受啊……
正纠结时,一名侍卫匆匆过来,大声说:“王和大皇子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了!”青鸢脸色更难看,跟着侍卫往后面的山涧跑。
原来后面有一片小塘,被绿树环抱着,岸边青石突立,挡住了小塘。野
花从青石缝里钻出来,得意洋洋地摇摆着花瓣。
突然,一阵巨响,焱殇和卫长风从青石后面跃了出来,二人在半空中交手数招,落到了地上。
“别打了,泠涧找解药来了。”青鸢见二人眼睛赤
红,酸溜溜地指着那群艳妆女子大喊,“你们快把解药拿进去吧。”
焱殇转头看了一眼,神色冷竣,“都退下,不许过来。”
青鸢定睛一看,二人衣袍大敞,而且都湿漉漉的,分明是刚在小塘里泡过。焱殇比卫长风看上去棱角冷硬一些,卫长风的皮肤也更白皙一些,但实在都是长得极好看的那种类型,引得那群女子眼珠子都挪不开,冲着二人大呼大叫,摇着手里的锦帕,只差没马上扑过去了。
“下去。”焱殇大怒,手掌一扫,强劲的掌风扫过来,就像秋风扫落叶,一群女子惨叫着,退了好几步,根本站不稳,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地上,咕噜咕噜地顺着山坡往下滚。
“喂,这是你的解药。”青鸢长舒一口气,却故意惋惜地说。
“你也下去。”他一声怒斥。
青鸢缩了缩脖子,识趣地退开。焱殇发脾气的时候,最好别招惹他,不然他能把你烧化了。
众人才退开,那二人又开打了,几乎同时出手,又是专攻对方死穴,招招凶狠,招招致命,简直就是在拿着命在拼。
“这两个人……”青鸢开始担心,他们不会趁此机会,把对方揍死拉倒吧?
哗啦啦一阵枝叶乱摇,树上的粗枝断了好几根,是焱殇被卫长风甩在了大树上。他反扑过去,一拳重击在卫长风的肩头,让卫长风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砸进了小塘里。
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那群人伸长脖子看的时候,只来及看到小塘上直冒水泡,那两个人不见了!
“糟了……”青鸢跑到水塘边看,愁眉苦脸地说:“冷衫,现在怎么办?”
冷衫抹冷汗,小声嗫嚅,“等……”
“算了,我看他们两个是躲在水底下的洞里互相解毒去了。”泠涧没好气地瞪冷衫,“我让你帮我暂时拿一下,我赶去找另一味解药,你怎么就能往马车上一丢了事?”
“得,不如把剩下的全让我喝了,一了百了。”冷衫瞪眼睛,不服气地说。
青鸢心里又惊又怕,盯着水塘,脑中一片空白。
但愿,他们两个别出事,也千万别互相解决啊……这念头一出,她脑子里顿时不健康地闪出无数画面,都是极火
爆离奇的!
她嘴角抽抽,转身走开。
“王后去哪里?”冷衫赶紧追上来,焦灼地问她。
“等脂粉买回来。”青鸢渐渐镇定,两个人还有精神打架,说明神智尚清,不会有事的,大不了真的抱着互啃了几口,她、她还能接受……
想完,一阵鸡皮疙瘩直掉,猛地打了个哆嗦。
过了一个多时辰,山里完全黑了,星光璀璨,月光明亮,照得小屋前面亮堂堂的,那两个人还没回来。下山买脂粉的人倒回来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约摸有四五十个,满满地铺了满桌子。冷衫一个个地拿起来,让那张猎户去闻。
“不是、不是……也不是……大人,有没有赏钱的?”
张猎户闻了一个又一个,恬不知耻地瞟站在门口的青鸢。
“奖你两颗眼珠子!因为你的眼珠子马上就要没了。”冷衫恶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张猎户瑟缩了一下,不情愿地说:“不是这些俗香,那香很高雅的。”
“还高雅?”
冷衫没问完,青鸢大步进来了,从腰上拽下一个香袋让他闻。
张猎户痴迷地看着青鸢,鼻子吸了又吸,点头道:“就是这个,高雅,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