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
北离皇城,汇聚一国之气运,其中鱼龙混杂,深不可测。
百晓堂堂主姬若风曾以一品评定天下武人,一品之下为凡夫俗子,一品之上才是高手,其中一品又划分四境: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还有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
江湖之中,入了金刚凡境,便能称一声高手。
但在这天启城之中,逍遥遍地走,自在多如狗,金刚不如鼠。
这座城中,有三十二乐坊、六十四酒廊,有天下第一的赌坊千金台,有冠绝北离的长玉楼,都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玩乐之所,可除此之外,还有……
皇宫、王府、侯府、五大监、钦天监、太师府……
整个国家机器的中枢都在这座城中,被其中的人牢牢握在手中,使得这个国家能够正常运转。
既是一国之中心,那么寒山寺的事情,自然都瞒不住他们。
不过在听到其中有苏月明插手,便都老老实实不再动什么手脚。
五大监中,除大监瑾宣随明德帝出访西域之外,瑾仙公公还在紧跟无心,其余三位大监自然不敢妄自动手。
钦天监国师齐天尘出自黄龙山,又无意朝堂之事,一直稳坐青云殿,似是等客来。
明德帝出访西域,这北离,自然就是太师董祝与兰月侯监国。
但事关那位小姑奶奶,哪怕是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也没必要有什么动作,一切只看皇位上那人作何打算。
算算时间,瑾仙公公的信,也该送到那位手中了。
白王府。
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儒雅公子坐在大堂主位,细品着热茶。
此人身穿锦衣华服,一举一动间从容不迫,只是眉宇间却另有几分别样的气质,一看便不是凡俗之人,只可惜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不知白布之下的那双眼睛是何风采。
他的一旁,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弯身向着他禀告着寒山寺之事。
“既然是她出手,那便不必再做理会了,倒是她的身份……”白王皱了皱眉头,还是接着说道:“酒仙和枪仙的师叔,如果能够拉拢她,那么,大事可成!”
“只怕会很困难。”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从院中传来。
只听声音,便知此人绝对是个不好惹的。
白王却是心中一喜,伸出一手,在谋士的搀扶下,快步迎了出去:“萧崇拜见大师父。”
“哎!什么拜不拜见的,你是白王,普天之下除了当今皇帝,无须拜见任何人,哪怕是我和你那二师父。”来人挥袖将白王的身子直起,然后笑着走进堂内,坐在头把椅子上。
“大师父,你不是在江湖游历吗?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白王坐回自己的位置,让谋士替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自己接过递了上去。
白王这位大师父可不一般,就算放眼江湖,也是排得上名的。
天下五大剑仙,孤剑仙洛青阳独居慕凉城,道剑仙赵玉真久坐青城山、雪月剑仙李寒衣近些年也是一直在雪月苍山练剑,唯有儒剑仙谢宣与怒剑仙颜战天整日里云游江湖,寻之不得。
而白王眼前这位,自然就是怒剑仙颜战天了。
“前些天,我去过寒山寺。”颜战天出语惊人。
白王和谋士凌邵翰皆是一惊,不过白王明显更稳重一些,他安坐椅子上,静待颜战天接着说下去。
三日前,寒山寺。
正是无心由魔转佛的关键时刻,一道剑势突然冲天而起。
屋顶的苏月明眉头一挑,看了眼后院方向,然后手掌一拍屋脊便腾空而起,脚踩踏云,身形飘忽,向着寺外而去。
山道之上,一道魁梧身影矗立,似乎就是在等苏月明。
他手中提着一柄巨剑,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用来形容这柄剑,简直是恰如其分。
“怒剑仙颜战天,你来做什么?”苏月明飞身而下,落在颜战天身前不远。
颜战天二话不说,拔剑而出。
一股怒意迎面冲来,苏月明眉头一皱,她的心绪也被牵扯了些许,但很快就被按捺下去,随后轰出一拳。
一拳之中,暗藏霸道,竟是在出拳的瞬间便将颜战天的怒意压了下去。
一剑过后,颜战天转身便走。
苏月明也没有阻拦,而是转身回到寺中,至于胜败,那便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了。
“那一拳,足以败天下之人。”颜战天如此评价。
白王长吐一口气,道:“世间竟真有这般绝世之人?”
“崇儿,如此绝世之人,你应当也是听过的。”颜战天温和地看着白王,与他讲述当年一人力压天下,坐上天下第一的宝座,却在百晓堂传榜之时,将金榜撕了个粉碎,从此冠绝榜第一便空置了近四十年,直到如今。
“学堂李先生啊,我在学堂听课时,有听过的,既是他的师妹,那便不奇怪了,虽不能拉拢,却也不能得罪。”白王思索片刻后,扭头向着凌邵翰吩咐道:“去毓秀坊准备几身当下时行的衣裙,还有一些金银玉的首饰,送往雪月城。”
“雪月城?”凌邵翰一愣,旋即连忙点头:“是。”
“现在就去。”白王又催促一声。
颜战天无奈一笑:“这么做也好,起码不至于让我之前的唐突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大师父,你我师徒本为一体,何故出此言语?”白王笑着起身拂袖道:“我如此安排,只是为了在她心中留下几分好感,若是未来不得已得罪了,也好借此脱身,一些财物换取一份情谊,也算不错。”
“一切随你就是,不过崇儿,要坐上那个位置,固然要堂堂正正,可阴谋诡计,纵然你不用,也千万要小心防范。”颜战天看着白王蒙着的眼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白王年幼时,曾吃过别人的一块点心,之后便丧失了视力。
若不是他,只怕此时蒙着眼睛的就是那位永安王萧楚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