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
院落之中,怪石嶙峋,花开遍地,别有一番景致。
这座院子在雷家堡之中,曾经甚至可以说是禁地,唯有寥寥几人可入其中,因为这座院落的主人,曾被逐出雷家堡。
今天,他回来了。
幽静的庭院之中,坐着几个人,都曾是名震天下的人物。
雷门四杰,雷梦杀、雷轰、雷云鹤以及雷千虎,四人都在此处相会,李心月为他们各自斟了一杯酒后,便退回到了房间之中。
他们四人,皆是年少成名。
雷梦杀少年时便入了天启,拜了学堂,后登朝堂,成了天下间威名赫赫的银衣军侯,在一次抵御南诀的战争之中,“殒命”落雷山;
雷轰曾于青城山见一剑之美,此后以火药打了杀怖剑,闯出赫赫声名却又回到雷家堡,隐居至今;
雷云鹤掀了青城山的乾坤殿,与赵玉真对了一招之后,便藏身雪月不出,直至前些时日,再上青城,一战未知,终是重归雷家堡;
雷千虎在魔教东征时一战幽冰长老,三掌毙其性命,却也身染寒毒,因三位兄长不再理会雷家事务,便担起了雷门家主的重担,这些年来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曾经的小老虎,此时却只是一头濒死的病虎罢了。
“小神医怎么说?”雷梦杀作为老大哥,自然最先挑起了话头。
先前华锦一直在为萧瑟诊治,雷千虎便不曾出面打搅,若非雷轰开口,他只怕也不会用这具残躯麻烦那位小神医。
“毒已深入骨髓,药石难医……”
回话的是雷轰,只不过他话未说完,雷云鹤便一拍石桌,猛地站起,伸手抓过雷千虎的手臂,内力探入。
不消片刻,一层薄霜便附上了他的手指,转瞬间又被雷光撕裂。
他紧皱眉头,看着雷千虎。
这些年他枯坐雪月城,读过无数古籍,其中便有从司空长风那里要来的医书,也算是略通一二,此番一看,雷千虎分明已是行将就木,命在旦夕。
雷轰这才将话接了下去:“云鹤兄莫急,小神医说了,小老虎性命可保,只是一身修为,只怕是保不住了。”
“若是如此,自然也好,雷门四杰虽然废了两个,但雷门双子还在,况且犬子也能顶起雷门的一片天。”雷梦杀傲然仰首。
他自诩这一生算是有些功绩,但对雷家堡而言,唯有亏欠。
如今有了雷无桀这么一个儿子,也算是给雷家堡的一些补偿,起码可保三代不衰。
“哈哈,说起来,还不曾恭贺梦杀兄子女双全,为你那一对儿女,咱们干上一杯,正好驱驱寒,来!”雷千虎接下话来,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雷轰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附和着他,端起酒杯。
其余两人也是举杯轻碰,旋即一饮而尽。
……
另一座院落就要寂静许多了。
院中坐着两人,品着热茶。
茶香浓郁,口感丰富,入口之后,并无几分苦涩,香气十足,是上好的普洱,只可惜,苏月明并不是懂茶之人。
她端起一杯便一饮而尽,翘着二郎腿,双眼微合,茶香涌入鼻腔。
她虽不懂茶,但却喜欢这样的香气。
“为何要收楚河为徒?”萧若风突然开口道。
他不是那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据他的了解,对面这人,也不是那种喜欢故作玄虚之人。
苏月明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仿佛睡着了一般,全无半点动静。
“为何?”萧若风又问。
苏月明这一次却是睁开了眼睛,仿若大梦初醒,对上了萧若风的目光:“我似乎说过了,琅琊王萧若风已死,活着的,只是一个叫做萧若风的普通人,那么,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是谁?”
“自然是楚河的叔叔。”萧若风又抿了一口茶水,言语间寸步不让,“昆仑之人,为何再现世间?又为何插手党争?为何……”
“你的问题有些多了。”苏月明面露不悦,她很讨厌和萧若风这样的人说话。
没有秘密,一句话都可能把自己给卖出去。
忽的,她灵机一动,起身望向天边:“你可知日月为何轮转,昼夜为何交替?”
“为何?”
“这是道,自然之道,自然有道,则人亦有道。”苏月明当即信口胡诌:“我下山是为道,收徒亦为道,这是传承,我认定的人是萧瑟,只是萧瑟,他先是自己,之后才是永安王,你明白吗?”
萧若风双眼微眯,总感觉好像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上来,略微思索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你看中的是楚河,而非永安王,是这个意思吗?”
他却是没想到,苏月明竟然轻轻摇头:“萧楚河已经死了,死在那个雨夜,现在活着的,是萧瑟,秋风萧瑟的萧瑟。”
萧若风若有所思,却也不再多言,端起了面前的茶水,向着她敬去。
见此,苏月明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留下一句话在院中回荡。
“记着,接下来无论风云变幻,还是朝堂更替,都与你再无半点关系,英雄宴后,我会送你离开北离。”
苏月明心中已有算计。
天下四境,北境昆仑、南境瀛洲、西境方壶、东境蓬莱。
昆仑无需赘言,苏白衣坐镇,稳若泰山;方壶谢之则虽已是垂垂老矣,却也有了传人;东海蓬莱,莫衣百里;唯有南海之滨,瀛洲仙山。
瀛洲有一人,同样修炼了《仙人书》,只是瀛山不比昆仑,时间不会延缓,且他身无吕氏血脉,时至今日,已是风烛残年,吕氏又再无后人肩挑此任,正适合萧若风前往。
至于赵玉真、李寒衣,还有君玉,算是他的一点私心,且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