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压制徐伯文,已经断然不可能了,他能在九江之地募兵数万,说明此人深得民心,当初九江寿春遭乱事征伐,百姓流离失所却还肯安置在此处,那时候就该有所警觉!”
当即就有谋臣扼手而叹,这话说得极小,应当是在人群之中,所以一时间大家也没注意是谁,下意识的就想要讥讽几句,警觉又有什么用?还能去九江按着徐臻不让他募兵吗?
还是说散布谣言离散民心?人家连下地都是亲自去,劁猪养豕的法子也是亲自想来,境内多少老者被其拉拢,都是些德高望重之人,如何能压,而且人家有那个本事让蔡邕之女都散尽家财来资助,何等魅力?只怕又是个全才之人,曹氏添了一名士而起,别说是士人之心了,连军心都会因此被他动摇些许。
但再看仔细看的时候,发现是在人群最中的沮君说的这番话,于是也就各自保持了静默,不去插嘴。
沮君属于清河派的谋臣士族,而且隐隐有首席地位,深得倚重,所以好在是没有开口讥讽,不然以后沮君虽然不怪罪,但是清河派的谋臣会不断口诛笔伐,直至打压。
“现在又该如何啊?沮君既然知道症结所在,又该如何对策?此人带兵六万北上,和曹操汇合之后,又该如何?”
袁绍在这半年之内其实过得极为不错,得了杨彪等人力主赏赐,以表彰其平定叛乱公孙瓒之事,自朝堂封公之后,也是直接在魏郡置百官,得开国开府,很多官吏都可入袁氏门下转官籍至此,如此一来虽不是汉籍,但是更加亲近袁绍。
海晏平和毫无波澜,可谓是让百姓在按部就班之中军屯种地,到秋收时候收获了大量的粮食。
而粮食就是四州之地通行最为重要的商货货币,由此各地百姓也逐步富足了起来,均衡了各地的粮食储量,人口大量赠多,日后壮丁当会更多,幕兵更是俸钱丰厚无比,得无数乡勇积极响应,最关键的是境内一直宣扬的反曹救天子的大旗,因有身为皇叔的刘备在魏郡,是以更加便捷。
若是要说惧怕徐臻这六万兵马,其实也并没有,主要是担心孙策已经完全与他是一丘之貉,若真是如此,当年自己暗中下令与刘表联合杀孙坚的仇怨,说不定孙家的小子就是这时候打算报复干净。
四下谋臣多对望但要说有什么好计策那确实也都没有,徐臻之势已经不可当,真要去强行压制自然不是现在可说的事情,主公问策的话想要的结果也只是想对策。
或者是安定当下的人心。
当下不安定,军民都有震颤,毕竟徐臻的名声很好,口口相传之下现在冀州的百姓也是多有风闻,对徐臻都很有好感,这样的一个人都能对曹操死忠相护,当然可以乱人心,让人不由得猜测现今的局势会否只是一种师出有名的说辞。
所以安定人心最为重要一旦这件事放任下去,日后会成了灾患,但是都知道这道理,可却没人率先出来言明,不知怎么进言,若是没说到点子上,就成了笑话了。
这些月过来冀州的谋臣之间,嫌隙已经变得越发的激烈,先说的总会被挑刺,只有两个人时常会秉公直言,一人便是沮授,因其身份和秉性都足以开口进言,另一人便是不算士族一派的别驾田丰。
田丰因其在谋士之中的身份较为特殊,始终是不向着任何一方却总是针对许攸,所以地位也算是忽高忽低,但他本人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宛若独狼一般有话说话从来不肯妥协。
方才既然沮授已经开口了,现在主公问到此事无人来回答那便已经是只有田丰了。
“徐臻不足为虑,主公又何须惧怕?”这位自韩馥麾下投袁绍,为他取冀州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河北名士一点不把那深得民心的舒城君侯放在眼里,“踽踽三地,无非是数十万民,自数十万民中多出四万兵,可见其已是取井枯竭,日后如何再能征兵?至少数年内不可得也,募兵之事,以民望所换,徐臻经营数年得此民望归附也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尤其在理,其余人也都不住点头,很显然他们也想到了徐臻杀鸡取卵的行径,属于是拔苗助长,日后必定会有隐患,那就是导致境内的男丁减少,要恢复昌盛时候得花费十数年的时间。
一口气招募四万兵马,甚至更多,那就是为了日后可以迎战北疆,这也何尝不是说明曹操自知兵力不足,不得已而为之,田丰明言之后很快让人笃定了这个想法。
也都有不少人附和起来,同时那些谋臣最近和田丰的关系还算不错,人脉广阔,这时候说话的时候,还真没人站出来反驳他,多是在点头叫好的人。
“所以不足为虑,至于江东如何敢真的全力支持徐臻!?我军当自强备军,不受动摇,如此兵锋又何惧他徐臻的区区六万新兵。”
“主公只管再与江东相通,至于孙策必定也有大志野心,不可能坐看徐臻坐大。”
“那,元皓之意该当如何?”
袁绍虚着眼问道,你若是要这样说倒也没问题,现在我的心思已经安定下来了,那要如何行策能够军中也不去在意此事,又如何让关外而斗。
“此战,有数条道可取胜,并非是必须只倾注于兵力,曹操大军若是北上,后方必定空虚,可令孙策或刘表建功,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又岂能不抓住?”
这句话才是关键所在,“这么说,孙策可能是迷惑徐臻,方才会和他通商,让他放心大胆的离去?”
“不错,孙氏儿郎若是想要立功,就只能寻这一个机会,夺下合肥甚至直接偷渡许都刺杀劫天子,才能跻身而入中原大地,否则淮南与荆州两地横在他家门前,真甘心一辈子在江东,就算打造成了铁板一块日后也是要成缩头乌龟的。”
“诶,这句话在下倒是认同!”田丰的话没引起别的谋士赞叹,反倒是让许攸从人群之中老神在在出来,双手执礼之后继续神色倨傲而行事,双手背着挺腰而立,眼高于顶般扫视众人,“这孙策,肯定是有谋略的。”
“又或者他愿意以此来试探徐臻之心思,据在下所知,徐臻虽然名声很大,带兵战绩极多,可是却始终没有与孙策交过手,别忘了孙策近几年也被称为有项籍之勇,江东小霸王也,英豪之气盖江东诸贼,麾下不知多少文武归附聚集而来,呵呵!我料定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情义可言,都是拿来交换利益的筹码。”
“孙策虽然承了徐臻不少情义,但一码归一码,真正到了攻城略地的时候他不会手软,这一次徐臻算是年轻了,或许徐臻是个人物,可却终究是个傻乎乎的秉忠之人,相信自己给了江东这么多情义孙策不会趁虚而入,却刚刚好进了他的陷阱!孙策示之以弱,讨之以好,就让徐臻放心大胆的离开了九江。”
“哈哈!主公等着看便是,这合肥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我收到的情报,徐臻一个名军都没留!留的是降将!全都是副手!区区几千人要如何能抵挡住这位江东小霸王的进攻?”
“嗯,嗯!”袁绍深以为然,“这个消息我也收到了。”
他当然也是那么认为的,许攸之言刚好是说到了点子上,所以显得格外开心,“说得好,说得好啊子远,不愧是最为了解我的人,乃是我心腹之人也,如此说来,徐臻真是稚嫩天真,远远不及曹孟德那般狡诈,人不患声名壮,怕的就是他没有弱点,但他重情义,就是弱点,这一次恐怕孙策要占据上风了!”
“好,咱们按兵不动便是,只管继续寻军备,等待那江南之处有了结果乱象,再去戏他曹孟德!”
“哈哈哈!”
堂上终于轻松笑了起来,许攸笑得最是开心,乃至一直是对着田丰在笑,好像是暗中在炫耀这什么,如同在他耳边耳语,你老兄先发言又如何?我顺着你的话同样能讨得欢心,且更能深入而谈,更为鞭辟入里。
对此田丰的态度当然不算好,可算下来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始终不和许攸计较,只是在关键的献策之上,一定会力主反驳,毕竟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
这一笑,基本上冀州之人也就不把徐臻此事看在眼里,接下来就交给各地的官吏让此时不再传扬,让军民对徐臻北上不再关注。
同时,等待战报传来。
……
许都。
徐臻回到了久违的皇城府邸,里面的陈设基本上都没变,家具多了不少,花圃和庭院一直有人打理,在封地和良田出产换来的钱财也都囤积于此,如果现在的家产让甘梅来理财,估计在颇为节省的情况下,全家人的伙食和穿着都能再上好几个档次。
曹操亲自派遣了曹纯出迎徐臻,从十里地的迟道主干上,将徐臻迎回来,在路途中见到徐臻浩浩荡荡的兵马全部都是坚毅的眼神、挺拔的面貌,感叹此军不似南方所有,像自北地苍莽关外血战而来,感慨万千。
特别是再看军备时,都是齐齐刀盾所持,虽不似精巧,但比一般普通制式要整洁了很多,当然这还是曹纯现在看不到威力的时候所想,等见了刀盾营真正的冲击力,兵士个人的素养,他或许还会更加惊讶。
合兵一处,就是为了操练,以后再派兵大战时,便于曹操安排。
曹纯寒暄了几句,立刻迎徐臻去丞相府邸,此时的曹操已经两天一夜没有怎么休息了,现在日落时分本来是要去睡觉的,等徐臻来商谈之后再去。
这么久没见了,当然要看一眼徐臻,至少说几句知心宽慰的话,或者是恭贺一下这些月的功绩,总之曹操有很多话想和徐臻说,但是却当徐臻站在面前的时候,千言万语就汇成了一句,“回来啦?”
“见过主公。”
“嗯,”曹操满意的点点头,现在再看徐臻,胡须有些浓密了,“打理得很好,专门有美娘在给你做面理是吧?”
“胡须修得十分得体,有沉稳大才,中定大将之风,此次出征伯文也该大放异彩了。”
“我还是为军师跟随吧,所带兵马每支皆有将军统率,到时只需下令便是,我为军师跟随主动身边,不冲锋陷阵。”
徐臻说得轻描澹写,曹操却听得有点气血上涌,方才心里想的万般话都被消去了,脸色微微露出嫌弃之意,白了徐臻一眼道:“这时候无需退让了,当仁不让也,有什么要避的,实在点一并说了,等拿下冀州我再亲自教你规避,在我面前,装什么样子,如今谁敢说你半句不是,难道还怕我亲自来说?”
“冀州不灭,谈此无用,若是可得冀州才是鸟稍尽弓可藏的时候,你现在在我面前装得这样坦然,这不是故意来气我的吗?现下校事里面不会有人盯着你,我早已下了命令了。”
“罢了,滚蛋!”
曹操烦躁的甩了甩手,这人见着之后更生气,还不如没见着他的好。
“于禁懂水战,我让他出兖州南下去了。”
曹操冷不丁的又说道。
徐臻一愣,心中又有些温暖,转身来继续执礼道:“真不去领兵作战,取冀南、河北的功绩,自军功到人心,我一定全都给子修。”
曹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放了心还是更加担忧,到最后却也是悠然道:“关我屁事,这是你们两人的交情,各论各的。”
“那是那是。”
徐臻咂着这话,还挺有滋味的,魏武遗风里面除了对女所求实在,对事其实也很讲究务实成风,浪漫情怀,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所以在后面承袭了建安风骨的狂士才会不断多起来,后也有嵇康这等重老庄之道,不修边幅却放荡不羁之人,求真我本我存活于世,也是另一种滋味。
“他们说你这件事办得不够老谋深算,过于轻信他人,但我却觉得不是如此,你说呢?”曹操微微凑近了来看徐臻的脸色,但实际上两人相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隔了十步。
徐臻低头看木地板笑道:“我必须带六万人来,不然搅不动整个中原这潭水,但若说轻信他人,也是对的,我并不是相信孙策与我交好,我只是相信麾下将士能守住九江。”
“那就行了,去找郭嘉吧,他等你太久了!”曹操大手一挥,今夜是明显不打算如以往一般让徐臻任性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