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像方逸这样的有名士子,都是很喜欢交朋友的。
一来才子之间有共同语言,意趣相投,能说到一块去。
二来也可以借着切磋的机会,提高彼此的水平。
并且文人之间也会互相推崇,互相提携,从而使得自己的名气更大。
像方逸这样的,做出一首好诗后就闭门不出,拒人于千里之外,和一众文人雅士没有任何接触的例子,可谓是非常非常的罕见。
“更何况,方逸此人原本才学平平,他现在不过是个小秀才,并且他这秀才身份,也是他那死去的老爹花钱给他运作的,此事绝对属实,我手中握有确凿证据。”朱中兴一脸自信地说道。
朱中兴这话一出来,众人顿时便都有些不淡定了。
就连张岱,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慌之色。
这下惨了,老夫一世英名,难道居然被一个小子后辈给骗了!
亏得我当初还给他那么高的评价,万一真是代笔之作,老夫这人,可就丢大了。
“更何况,方逸这是欺君之罪!他用别人的诗,欺瞒、讨好皇上,哄骗皇上为他写下‘第一才子’的御笔亲书!”朱中兴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朱中兴就准备把方逸直接给打死!
欺君之罪在古代,都可以灭九族了。
在座众人,几乎人人都变了脸色。
“世子,就算方逸的秀才身份是假的,但这首诗,暂时还无法证明是方逸找人代笔的吧?”那位衣着寒酸的中年人却在此时开口说道。
“仅仅凭着猜测,也不能随便定别人的罪吧?”中年人继续说道。
朱中兴的气势顿时便为之一滞。
他说的没错,暂时朱中兴还是没法拿方逸怎么样。
买秀才身份这种事,在大明早已是公开的潜规则,便是拿钱买官,也屡见不鲜。
更何况此事是方逸父亲做的,要怪,也怪不到方逸身上。
朱中兴若是拿这事来攻击方逸,反而会受到大家伙的反感,别人会觉得他嫉贤妒能,小题大做。
至于代笔之事,朱中兴目前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哎,为今之计,方逸只有再做出一首水平相当的诗词,才能证明锦瑟是他所做,否则代笔这个嫌疑,方逸是洗不掉了。”钱谦益极为老辣地先给方逸扣了一个嫌疑犯的大帽子。
“钱老说的极是,方逸如今的心虚,正说明他嫌疑很大。”朱中兴急忙附和说道。
“哎,你们看,那路上骑马的,可不就是方逸?”一直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徐世龙突然指着窗外,兴奋说道。
朱中兴一听,当即也掉头看去,却正看到方逸和李定国两人骑着马,在街道上漫步而行。
京城人多热闹,方逸两人不敢纵马飞奔,以免伤了人,所以也只能勒马慢行。
“哈哈,这岂不正是个天赐良机!”朱中兴禁不住拍掌大笑,“不若今日本世子便将他请上楼来,当着几位文坛巨擘的面,验证一下此人真伪。”
张岱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位成国公世子实在惹人讨厌。
人家是真是伪,却又关你屁事!
真是闲出个屁来!
钱谦益却是抚掌大笑,道:“妙啊,世子此言,甚合老夫心意。”
朱中兴急忙便命人下楼去请。
方逸骑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周围的街道和来往不绝的人群。
虽然穿越而来这里,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但每次看到这些古色古香的店铺房屋,看着这些身穿古代衣服的行人,方逸仍然觉得很有意思。
有一种在古代时空旅游的感觉。
哪怕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京师也可算是非常繁华的大城市了,人很多,街道很热闹。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跑来两名仆人,挡在方逸面前,拱手说道:“方公子,我家世子有请。”
只看这两人的衣着做派和气质,便能看出他们是大户人家的仆人。
不过,你家世子是谁?和我很熟么?
请我去我就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再说此刻的方逸还有事呢。
懒得和这两人多说,方逸一抖缰绳,催马就压了过去。
“抱歉啊两位,在下很忙,没空见什么世子。”
“让一让啊,我这匹马可是很烈的。”
这两人也知道马匹的厉害,眼看方逸催马向前,他们便急忙躲避一旁,嘴里却还依旧说着话,“方公子,我家世子确实是诚心相邀……”
“在下没空。”方逸冷冷甩下一句话,随即拨马超过两人,便欲前行。
突然一只手从侧面身来,抓住了马匹的缰绳。
马匹顿时便驻足不前。
“怎么?方公子,连本世子的面子,也不肯给?”冷冷的话语传来。
方逸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又高又胖的锦衣公子,面色有些不善地看着自己。
“抱歉,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请公子放手。”方逸说道。
对这个所谓的世子,方逸还真有些不放在眼里。
什么,你是勋贵?老子将来还是驸马呢?
你再贵,有遂平公主尊贵么?
更何况这种大明的王公世子,多半都是酒囊饭袋,论起能力来,实在是没几个能看的。
跟这些人叙话,白白浪费自己时间。
一旁的李定国冷哼一声,从马背上摘下铁棒来,冷冷看着高胖公子。
高胖公子被李定国这一盯,顿时便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便松了手。
方逸微微一笑,对高胖公子拱了拱手,正待纵马前行之际,却突然听到高处有人在喊自己。
“方公子,老夫钱谦益,还请公子上楼一叙。”
钱谦益?东林党魁?
老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方逸抬头看去,却正看到钱谦益那张笑容可掬的老脸。
方逸是将来打算做官的人,钱谦益这位东林党魁既然开口,方逸却总不好再驳了他的面子。
“哈哈,原来是钱老,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有急事在身……”
“方公子,你且给老夫个面子,上来喝杯酒再走,老夫绝不多耽搁你的时间,再说这里也有几位朋友,想一睹你这第一才子的风采。”钱谦益倚着窗楹,很殷切地说道。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方逸也只得翻身下马,吩咐李定国在下面等候,然后自己便跟着这名高胖公子,走进了醉仙阁。
走在酒楼之中,沿途所见之豪华,让方逸也不禁咋舌不已,厚厚的波斯地毯一直通向二楼,堪称绝色的侍女俏立一旁,莺声燕语,墙壁上镶嵌着涂满金粉的油灯,就连门帘,也是以上好的丝绸制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看着面前的这座豪华酒楼,方逸心中只想到了四个字,‘纸醉金迷’。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奢侈啊。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二楼雅间内。
钱谦益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指着方逸哈哈大笑,“想见上第一才子一面,真是殊为不易啊哈哈。”
方逸也只得拱手施礼道:“非是在下无礼,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要事?莫非是有关煤矿的要事?”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方逸顿时脸色一变,他扭头看去,发话之人,却正是那名高胖公子。
他知道煤矿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方逸心中立即就有了判断,那四名失踪的矿工,只怕是跟面前的这位高胖公子,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想到这里,方逸收起心中的震惊,面带微笑,拱手说道:“在下方逸,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高胖公子胡乱拱了拱手,道:“国公府世子,朱中兴。”随即他又将徐世龙和张锐两人介绍给方逸。
徐世龙两人面带微笑向方逸施礼,言语之中对方逸颇多恭维,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方逸也和颜悦色地跟两人打过招呼。
张岱是文坛的前辈,德高望重,方逸上前跟张岱施礼,却见张岱摸着胡子,含笑点了点头,便一指旁边的中年人,道:“来来来,且容老夫为方公子介绍下我这位朋友。”
方逸也已留意到坐在一旁,衣着朴素的中年人,他当即满面含笑,拱手抱拳,“方逸见过先生。”
中年人亦是急忙回礼,“久仰第一才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愧是我大明难得的俊才,老夫宋应星,见过公子。”
宋应星?撰写天工开物的宋应星?
这位可是技术上的大牛人啊,学识极为渊博。
后来他将毕生所学都写在了一本书里。
只可惜他生不逢时,清朝得了天下以后,对技术并不重视,实施闭关锁国政策,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居然被清廷给列为禁书!
但《天工开物》传到国外后,却引起极大轰动,被倭国和欧洲称为是世界上第一本工艺百科全书。
可叹里面的种种先进工艺科技,都被倭国和欧罗巴给学了去,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方逸看着宋应星,微微有些失神。
宋应星不禁也是一怔,心想自己从前并未见过这位方公子,为何这位方公子的表情,好像非常熟悉自己似的。
钱谦益轻咳一声,方逸这才回过神来,便对宋应星歉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