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混蛋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尴尬的低下头。
这地方是北镇抚司,不犯了重罪都进不来。
不过朱桂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记起朱允熞之前犯了啥事了。他在心里比较一下自己和朱允熞谁的罪重,发现朱允熞比自己的罪更重一些,让他霎时找回当长辈的自信。
“朱允熞,瞅瞅你干的那些烂事!”
“好几百条人命啊,你竟然说杀就杀,你还特么是个人吗!”
“啊?”
朱允熞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满心疑惑的看向朱桂,心道十三叔是专门进来骂我的?
负责押解朱桂的几个锦衣卫也傻眼了,他们分明记得这货也是犯了罪来着,咋一到北镇抚司立马抖了起来?
朱允熞不明所以,还真以为十三叔是来替三哥教训自己的,只能耷拉着个脑袋站在一边乖乖听训,时不时的给自己辩解几句。
“十三叔,我没杀几百人,总共才百十来个……”
朱桂闻言瞪起眼睛拍着桌子骂道。
“我说你几句还敢顶嘴?”
“百十个和几百个有啥区别,不都是丧尽天良吗!”
“是是是……十三叔说的是,侄儿错了,侄儿丧尽天良,侄儿……”
朱桂见朱允熞这般态度,语气和缓了不少,开始给朱允熞打温情牌。
“你皇爷爷和你三哥不容易,一边要治理偌大的国家,一边要照顾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劳心劳力……”
几个锦衣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捂着耳朵掩面离去。
然而他们刚走,朱允熞就把他们叫住了。
“喂!”
“你们咋能扔下十三叔自己走呢!”
“十三叔,要不你跟他们一起走?”
朱允熞早就忍得不耐烦了,恨不得立马将朱桂给打发走。
朱桂听了这话尴尬的摆摆手道。
“不忙!”
“十三叔好久没见你了,正好跟你在这儿呆几天。”
“跟我待几天?”
朱允熞茫然的看向朱桂,又看了看边上的锦衣卫。
“到底咋回事?”
“该不会是你也犯错,被我三哥关进来了吧?”
朱桂闻言尴尬的转过身,几个锦衣卫见状偷偷点头,还给朱允熞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暗示他朱桂也犯了掉脑袋的大罪。
朱允熞见状恍然大悟,他就觉得奇怪么,他十三叔啥时候这么好心能主动来陪他了?
“十三叔!”
朱桂一听这话赶忙开熘,他可是知道这小子的难缠,要是让这小子知道他顶着罪犯的名头来装长辈,非得絮叨的让他烦死。
“孤困了,孤先进去睡一觉……”
“不行!”
“你竟然敢欺骗我!”
“孤哪骗你了,孤当长辈的训你几句不行?”
“不行!”
“你算个什么长辈,你个犯了砍头重罪的不肖子孙!”
朱桂一听这话登时来了脾气,撸起袖子就要跟朱允熞理论理论。
“臭小子,你骂谁不肖子孙呢,信不信我踢死你!”
朱允熞早就不是大本堂那个鼻涕虫了,听到朱桂这番威胁非但没害怕,反而无畏的挺了挺胸膛。
“哼哼!”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跟小凤仙、大凤仙的事情告诉十三婶,让十三婶狠狠的打你屁股!”
朱桂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绿了,跳着脚大骂道。
“放你娘的屁!”
“要打也是咱打她,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咱一根手指头!”
正当朱桂叫嚣之时,几个看热闹的锦衣卫霎时肃然起来,还时不时的轻咳两声。
然而,朱桂此时正在气头上,哪能注意这些小细节。
朱允熞倒是注意到了,可他非但没有提醒朱桂的想法,反而变本加厉的刺激他,让他说出更多作死的话。
“你就吹吧!”
“谁不知道你十三叔怕媳妇怕的出名?”
“我十三婶让你往东,你别说往西了,你都不敢往东偏一丢丢!”
朱桂见朱允熞这般不留情面的诋毁他,气得暴跳如雷。
“胡说!”
“改天我把你十三婶叫来,让你看看谁怕谁!”
“我让她跪,她立马就得给我跪下!”
朱允熞听到朱桂这番作死的话登时哈哈大笑,朱桂一看到他这般大笑就察觉出不对劲了,然后环顾一周正好看到徐妙清抱着一床锦被,正脸色铁青的看向自己。
朱桂见到此情此景立马怂了,赶忙上前接过被子。
“妙清你别生气,孤是跟朱允熞说着玩呢!”
徐妙清白了他一眼,然后冷着脸给他福了一礼。
“妾身见过王爷!”
“王爷若是在这里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守门的锦衣卫弟兄说,妾身立马派人送来!”
“妙清……”
朱桂呼唤的深情,徐妙清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气哼哼的甩袖子离去了。
不过,徐妙清在走到门口后,立马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几位锦衣卫的弟兄辛苦了,这里有几张金票,你们拿去买酒吃,权当是给姐姐脸面了。”
几个锦衣卫本来不好意思接这个钱,可见徐妙清把话说这份上了,他们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
“王妃言重了,这分明是王妃给卑职等的脸面!”
“王妃放心,有卑职等看护,定不让代王殿下受苦。”
徐妙清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沓金票。
“我家王爷没啥大志向,平时就喜欢个吃吃喝喝,这里是一万两银子,我就先寄存在这儿了,如果他不习惯这里的餐食,还请几位兄弟麻烦一下,去城里的酒楼帮他定几桌席面……”
“好嘞!”
“王妃放心,这点小事包在卑职身上!”
徐妙清安排完了这一切,这才回到王府安顿孩子,并给相熟的几家送去拜帖。
虽说她现在没时间挨个登门,但礼数上总是要照顾到,提前给人打声招呼。
徐妙清在处理完王府的事务后,第二天就回了徐府,叫上老娘和乳母去妙真宫探望三妹。
然而到了妙真宫她什么都没说,就是陪着母亲和三妹吃喝叙旧,绝口不提朱桂的事情。
这反倒是让徐妙锦不好意思了,主动开口说道。
“二姐,不是小妹不帮忙,实在是允熥他这段时间烦心事太多,姐夫还偏生在这节骨眼上犯下如此大罪……”
老夫人谢氏一听这话登时傻眼,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妇人,哪知道这么多朝廷大事。
“咋了?”
“可是代王殿下犯了重罪?”
徐妙清听到这话,还以为母亲担心自己呢,可她刚想解释两句就听到母亲话锋一转。
“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徐家?”
徐妙清一听这话登时冷下脸,满心的不悦。在母亲眼里,自己是捡来的?
“不会!”
“我跟朱桂造反都不会牵连到徐家!”
“毕竟徐家还有个女儿跟了皇太孙,皇太孙看在三妹的面子上,也不会迁怒于你们徐家!”
徐妙清将“徐家”两字咬的极重,显然已经被母亲的偏心眼给气炸了。
谢氏见二女儿这样说登时尴尬的笑了笑。
“妙清别生气,母亲这也是关心则乱。”
“虽说你们已经嫁人了,可你们在夫家的荣辱还是跟徐家休戚相关的。徐家出人头地,你们在夫家脸上也有光。”
“妙锦啊,你二姐这事难办不?”
“要是不难办,你就跟皇太孙求求情,毕竟是亲亲的姐妹,能帮一把算一把。”
徐妙锦闻言点点头道。
“母亲放心,女儿一定尽力给二姐夫求情。只是他犯的事有点大,怎么也得等允熥消了气才能开口。”
徐妙清怼完老娘,立马满脸感激的看向三妹,还激动的拉住三妹的手。
“三妹啊……”
“这次是二姐给你添麻烦了,你能帮就帮一把,实在不行就算不帮二姐也不会怪你。”
“二姐,你就放心吧,允熥跟二姐夫自小亲厚,就算二姐夫犯了再大的罪,允熥都不会舍得重罚,但让二姐夫遭点罪是难免的。”
徐妙清听到这话彻底放心,恶狠狠的表态。
“朱桂干的那事,就是砍了他都不为过,让他遭点罪也是理所应当!”
“你跟皇太孙说,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胡来!”
“好好好……”
在徐妙清发动姐妹情来给朱桂找关系脱罪之时,朱桂却在北镇抚司高级套房里大吃大喝。
宽敞的院子里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圆桌,上边琳琅满目的摆了几十道菜。
朱桂一会儿拿起个酱肘子啃两口,一会儿夹一片竹笋,馋的一旁吃牢饭的朱允熞流了一地哈喇子。
因为他目前还是单身,没人给他在北镇抚司充钱,他就只能吃锦衣卫每天送过来的牢饭了。
虽说他的牢饭也非常丰盛,有鸡有鱼,但跟朱桂这种土豪吃法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十三叔,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吃不完我倒了喂狗!”
朱桂可是非常记仇的,朱允熞这混球故意算计自己,让自己得罪了媳妇,这个仇必须得报!
“十三叔,你这话就过分了!”
“皇爷爷在洪武二十九年第七版皇明祖训里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你这般铺张浪费,可是违背了皇爷爷的祖训!”
朱桂一听到这话,顿时想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爷子,吃饭的兴致大减。
“门外有没有能喘气的?”
“有有有,代王殿下有啥吩咐?”
朱桂朝着两个锦衣卫招招手道。
“多叫几个弟兄过来用膳!”
“这么多好吃的,咱一个人咋吃得完,吃不了浪费了怪可惜的。”
两个锦衣卫闻言暗暗吞了吞口水,想过去又不敢,怕朱桂灌醉他俩然后跑路。
朱桂看出两人的顾虑,不屑的撇撇嘴道。
“这里是北镇抚司,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锦衣卫,你们俩还怕我从这儿跑了呀!”
“再者说,就孤王这么帅气的脸,整个京城谁人不识,我跑得出锦衣卫,我还能跑得出京城?”
两人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登时不在犹豫腆着脸坐下。
“十三爷说的是!”
“满朝皇子之中,像您这么帅气的当真是绝无仅有!”
“十三爷,卑职给您透个底,只要您不出去,您在这院子里想干啥都成!”
锦衣卫小旗余大贵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秦风楼的宣传画册,上边画着十几名当红的头牌。
朱桂一看到画册登时眼睛一亮,啧啧称奇的赞道。
“哟呵!”
“你们这买卖做的可以啊,跟秦风楼都建立合作关系啦?”
余大贵腼腆的笑笑道。
“京城居大不易!”
“像卑职这种年岁大的,好差事捞不到,只能看管个牢房的,只能想点歪门邪道啦……”
“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这个待遇……”
朱桂翻了翻就将画册扔到了一边,他现在没心情找女人,只想知道老爷子的情况。
“今天宫里没传出啥动静吧?”
余大贵抓起一只东福号的糟鸭,一边吃一边含湖其辞的道。
“十三爷想听啥动静?”
朱桂一听这话就知道宫里没事,否则这货绝不会这样问。
“没事了!”
“等你听到宫里有动静,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十三爷,您到底想打听啥?”
朱桂却懒得解释,不耐烦的道。
“赶紧吃饭,吃晚饭还得当差呢!”
“朱允熞,你也端着个饭碗跟个受气包似的,也过来蹭一口吧!”
朱允熞闻言开心的扔掉大碗,然后跑到桌子上端起肘子放到自己面前。
“谢谢十三叔!”
朱桂看着狼吞虎咽的朱允熞,突然生出羡慕的情绪。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不管啥时候都只关心吃!
不过看到没人来探望朱允熞,朱桂还是有几分不解。
“朱允熞,你三哥不是给你说了门亲么?”
“哪个?”
“据说是山东布政使家的千金?”
“唔……那个呀……”
“我嫌她太老了没要!”
“老?”
“人家姑娘也就比你大三两岁吧,咋也不能说人老啊!”
朱允熞闻言气哼哼道。
“十三叔你不知道,那姑娘不仅老,还整天唠叨!”
“在皇家学堂的时候就整天劝我这,劝我那的,让很多同学看我笑话!”
“我实在是烦的紧,捉弄她几回,然后三哥过意不去,就替我回绝了这门亲事。”
朱桂一听恶作剧顿时来了兴趣,想当年他在大本堂的时候,他可是恶作剧之王!
“来给十三叔说说,你小子是咋捉弄人家女娃的?”
朱允熞听到这话罕见的尴尬起来。
“其实也没咋捉弄……”
“就是往她住的宿舍里扔老鼠啦,往她衣服里扔毛毛虫……”
朱桂闻言一脸嫌弃的道。
“就这啊?”
朱允熞听到来自朱桂的鄙视,登时不服气的争辩道。
“当然不是!”
“我还把她推下池塘,把她关在老虎笼子里……”
朱桂听到这话惊讶的张大嘴巴,然后一把将肘子从朱允熞面前端走。
“你还是吃你的牢饭去吧,你十三叔的席面不给败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