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章看到盒子打开,露出那一抹青绿色的白菜绿,惊得当即从龙椅上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你郭奶奶宫中之物吗,怎么会流落到宫外去?”
二虎听到这话也偷偷往宫内瞅了一眼,见到盒子里放着的竟然是翡翠白菜,吓得心脏都偷停了半拍。
当初他听闻此物在当铺那被盗就觉得有蹊跷,没想到这里边果然有鬼!
“回禀皇爷爷,孙儿听闻此物被郭奶奶赏给三弟了,三弟前段时间在宫外开书店缺钱,这才将此物给典当出去。”
老朱听到朱允炆这样说,也立马想到有这回事,他当初还跟郭惠妃抱怨过,说郭惠妃不该给这孩子如此贵重的礼物,免得这孩子不懂得珍惜,再一不小心给弄碎了。
现在听闻此物被典当出去,又被吕家掏银子买下送回宫里,老朱的心里就是一阵腻味,只感觉皇家的脸面都被那逆孙给丢尽了!
“二虎!”
“你给咱滚进来!”
二虎闻言赶忙进宫,扑通一声跪倒在台阶之下。
“皇爷,三殿下派人去赎过当了,当铺的人说是被盗了……”
老朱见二虎这时候还不忘为朱允熥开脱,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
“咱问你书店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说要开个书店,卑职想着这营生还算风雅,就帮他寻了一处铺面……”
“那你为何不上报!”
二虎见皇爷这样说,赶忙磕头如捣蒜地请罪。
“卑职知罪!”
“卑职不该欺瞒皇爷!”
“卑职罪该万死!”
老朱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不住磕头的二虎。
“你确实罪该万死!”
“但这不怪你,都怪咱平时对你太宽容了!”
“咱明天会赐给你个伯爵,放你去外边做个都指挥使,也算对得起咱们君臣一场了……”
二虎听老朱这样说,当场哭成了泪人。
“皇爷,卑职知错了,求皇爷不要赶卑职走,呜呜呜……”
“唉……”
老朱叹了口气,见二虎这般做派,心里也生出几分不舍。
但二虎这次犯了大忌讳,万万不能留在身边了,自己赏他爵位、放他去外地当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朱刚要把二虎打发出去,突然看到跪在一旁的朱允炆,心下就有几分不悦。
“允炆啊,还有事情吗?”
朱允炆闻言怯生生地说道。
“皇爷爷,孙儿还有几件关于三弟的事情要禀报!”
朱元章听到“几件”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孙子到底瞒着他干了多少事啊!
“皇爷爷得先答应孙儿,保证听了不责罚三弟。”
“孙儿只是怕三弟年少走错了路,并不是故意跑来告状,让皇爷爷责罚他。”
“如果皇爷爷责罚三弟,允炆愿意一并受罚,以示兄弟齐心!”
朱元章最在乎骨肉亲情,听到朱允炆这样说心里非常欢喜,就连刚刚的怒气都减少了几分。
“皇爷爷没看错你,你果然是识大体的好孩子!”
“说吧!”
“那逆孙还干了什么事,都一股脑说出来吧!”
朱允炆听皇爷爷如此夸奖自己,心里暗暗欣喜,母妃说得果然没错,皇爷爷就喜欢听这种话!
“皇爷爷,孙儿听说三弟受人蛊惑,还写了一本**……”
“孙儿不敢看,特请皇爷爷过目。”
老朱一把抢过书,只看了眼封皮就惊“咦”一声。
“咦?”
“兰陵笑笑生是谁,以前写这种书的不是那个叫玉面书生的人吗?”
朱元章早年间闲暇无事之时,也会找几本话本打发时间。但他看得不多,很多都是从二虎那儿借来的。
“皇爷,玉面书生秦昊卷入胡惟庸桉,已经被处死好几年了……”
“这……”
老朱闻言是又羞又愧啊,羞得是暴露了自己年轻时候的癖好,愧疚的是自己竟然把这样一个人给杀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
“咳咳……”
“此等淫邪之人,死有余辜!”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翻开金瓶梅看了起来,只是随便地翻了几页,他就知道这书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朱允熥所写?”
“回皇爷爷,坊间都是这么传的。而且孙儿在大本堂,也见三弟偷偷写过,应该是不假。”
“嘶……”
朱元章闻言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心道那逆孙有此等文笔吗,竟能写出这等好书?
不过他刚生出这个疑问,就被朱允炆给打断了。
“孙儿听闻锦衣卫为了帮三弟赚钱,还抓了几千看彷印书之人,封了几百家铺子,就连朝中官员都被波及,被无辜抓进北镇抚司者几十人!”
老朱听到这话,脑子里立马充斥着无边的愤怒。
他最忌讳的就是锦衣卫滥用职权,几次都想将他们裁撤。现在见锦衣卫竟如此胆大包天,敢瞒着自己干出此等惊天大桉,气得他身体直哆嗦。
锦衣卫不能留了!
“皇爷爷,孙儿还听闻武将勋贵为了给三弟的生意捧场,买了他几万册书,给他送去了十几万两银子……”
如果说刚刚老朱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放弃朱允熥,可在听了这件事后,他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锦衣卫烂了可以换,但武将勋贵勾结皇孙,这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就算朱允熥没有夺位之心,还尊敬他这个糟老头子,但武将勋贵们可不见得能容下他这个老皇帝!
“哼哼!”
“很好!”
“都很好……哈哈哈……”
老朱大笑了几声,看向二虎怒斥道。
“二虎,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咱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少掺和,你非得找死是吧!”
二虎一听皇爷发笑,就知道皇爷是动了真怒,但他不敢为自己求情,也顾不上为自己求情。
“皇爷息怒,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朱闻言噔噔噔走下台阶,朝着二虎就踹了过去!
“够了!”
“都到了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敢替那逆孙说话!”
“你是不是想让咱被那逆孙逼死,然后开开心心地去拜新主子!”
二虎哪受得了这等诛心之言,闻言吓得头都磕破了。
“皇爷!”
“卑职万万没有此等心思呀!”
“若是皇爷不信,卑职现在就把心挖出来给皇爷看!”
朱元章根本不想听二虎的解释,朝着门外咆孝一声道。
“来人!”
“把二虎拖出去……”
朱元章说到这儿的时候卡了个壳,如果是别人那不用犹豫,直接拖出去砍了即可。
但对于二虎,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旧情的,略微停顿下说道。
“先把他打入锦衣卫大牢,等到了秋天咱再料理他!”
“皇爷!”
“卑职死不足惜,但还请皇爷千万莫要误会了三殿下,做出追悔莫及的决定呀!”
在二虎被人拖出去后,朱元章痛苦地跌坐在地上。朱允炆见状赶忙要去搀扶,却被朱元章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还有关于那逆孙的事吗?”
“没了……”
“只是孙儿担心您的身体……”
朱元章闻言冷笑一声道。
“哼哼!”
“咱没事,咱还死不了!”
“你先回去吧,回去好生用功读书,对诸位王叔们恭敬点,对弟弟妹妹们也都好点……”
“诺!”
朱元章见朱允炆离去后,一阵急火攻心就晕倒在地上,吓得一旁的秦公公赶忙尖叫一声。
“传御医!”
殿外的一干藩王,听到大殿内传出的动静,呼啦啦就冲了进去。
“父皇!”
“父皇你怎么啦!”
老朱很快就转醒,看到一干亲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强自镇定的说道。
“咱没事!”
“你们都先去殿外候着吧,等一会儿中午了,咱们一起吃个饭!”
秦王朱樉闻言不信地问道。
“父皇,你真没事吧?”
老朱看到这厮就气不打一处来,听到他这般说,当即发出一声恶龙咆孝。
“咱一时不会还死不了!”
秦王讨了个没趣,赶忙灰熘熘地退出宫。其他藩王见状,也紧随其后出了宫。
只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虑,朱允炆那孙子到底跟老爷子说了啥呀,能把老爷子给气成这样。
老朱把所有藩王都撵出去后,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对朱允熥抱有多大的期望,他甚至打算过上一两年,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治国理政。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那逆孙给葬送了……
秦德顺看出陛下的伤心,一边陪着哭,一边开口劝道。
“陛下,要不派人打听一下吧,或者把三皇孙殿下叫过来当面质问一下,万万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呀!”
老朱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心里又生出一丝希冀。
对呀!
万一朱允炆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呢?
“你带上羽林卫的人过去看看,看看那孙子是不是真收了武将勋贵的银子!”
“诺!”
半个时辰后,秦德顺带着两名羽林卫的校尉进殿,面色沉重地向老朱禀报。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的书店库房,确实堆满了银子,而且不止十万两……”
老朱闻言立马看向两名校尉,两名校尉赶忙说道。
“回禀陛下,书店的库房里确实有十几箱银子,卑职等没有清点,只是派人守住了库房,并且在箱子上贴上了封条!”
“现在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老朱无力地摆摆手道。
“都撤了吧!”
“这孩子既然喜欢当闲散王爷,那咱就成全他……”
两个校尉听了这话一脸大写的懵逼,陛下说的到底是啥意思,是让他们俩撤,还是让他们把放在书店的人撤走?
还是秦公公知晓陛下的心思,把他们俩带到殿外小声地解释了一番,两人这才知道陛下是说把书店那边的人撤了。
“有劳秦公公解惑了,末将这就去办!”
秦公公打发走两人,再次回到大殿见皇爷正在研墨,马上跑过去抢过墨块。
老朱拿出一份空白的圣旨,在砚台里蘸了许久的墨,这才提笔在圣旨上刷刷写起来。
在写完这份圣旨后,老朱痛苦地闭上眼,不待墨迹干透就不耐烦地说道。
“拿去!”
“那孙子不是一直想当藩王吗,咱这就遂了他的愿!”
秦公公本想再劝几句,最起码等金银、金册做出来之后再传旨。可见皇爷一脸的烦躁,他这话就怎么也不敢再说了。
“诺!”
“奴婢这就去大本堂传旨?”
秦公公虽然不敢开口相劝,但还是玩了个心眼,故意用了疑问句。
老朱一言不发,只是无奈地摆摆手,最后靠在龙椅上暗暗垂泪。
秦公公见老朱如此态度,不敢再啰嗦,赶忙去大本堂那边传旨。
随着这份圣旨颁出,老朱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原本以为凭借朱允熥的天分,再加上自己的亲手调教,又可以为大明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愿,那逆孙也不争气,竟然只想着银钱,连大明的万里江山都不顾了……
老朱越想越伤心,一想到自己为那逆孙付出了那么多,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多时,秦德顺回宫复命,见皇爷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也就不敢多嘴多舌,赶忙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伺候着。
老朱哭了一会儿,想到大孙的率性天真,乖巧懂事,天资聪颖等等诸多好处,心里就是一阵后悔,后悔自己刚刚太急躁了,其实应该晚几天再颁诏的。
一想到封了王就得就藩,就再也看不到小逆孙,老朱哭得就更伤心了。
就算这孙子不是当皇帝的料,留在身边解个闷也挺好啊!
“那逆孙咋没来谢恩?“
“是不是听到封王,给那孩子气的哭了鼻子?”
秦德顺突然听到皇爷这样问,给他整得都不知道咋回答了。
“没哭呀!”
“奴婢瞅着三殿下好像挺开心的……”
“啥!”
老朱头一听这话,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自己一想到要跟那逆孙分开,伤心得都快哭傻了。那孙子非但一滴眼泪没掉,竟然还挺开心?
“秦德顺,你给咱看仔细了,那逆孙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还是强装出开心的样子,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这……”
秦德顺听到直接懵逼了,哪怕他陪着皇爷二十几年,此时也有点拿不准,皇爷到底是希望三殿下开心,还是希望他不开心啊……
“皇爷,奴婢刚刚走得匆忙,看得可能不是很真切,要不奴婢再过去看一眼?”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满心不悦的瞪了秦德顺一眼。
“哼哼!”
“别忘了提醒那逆孙一声,封王这种大事,是要亲自来咱这儿谢恩的!”
老朱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吓得秦德顺都不禁一颤。
“诺!”
“奴婢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