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去医院看赵于畅,也见到了他父亲,四十来岁的男人满身岁月和生活劳累的痕迹,这么瘦弱的男人撑起了一整个家,沈荞西看到后心里说不出的触动。
她以前真的活的高高在上,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仙女,她不懂自己放衣橱再也不穿的裙子会是普通家庭几年的工资。
自从认识穆尧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活的幸福开心,无忧无虑。
他们都在被生活折磨,也在努力的活着。
就像以前的穆尧。
要是当时生活对他好一点,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沈荞西给不了太多,但是赵于畅的工作她给的起,也算是一份小小的帮助。
想到这,她有点后悔那天就这样答应穆尧了。
第一天。
“跟他说了吗?”
“没有。”
第二天:“说了吗?”
“没有。”
“明天最后一天。”他提醒。
沈荞西不耐,情绪很糟糕:“知道了。”
穆尧感受她情绪的波动,当即掰过她的脸,脸色阴沉,像一头受刺激的狼:“你心疼他?”
又这样!
又是这句话!
沈荞西被逼得透不过气,人总有失控的时候,也有情绪不愿被乖乖压制的时候。
“我没有心疼他,你不要总说这样的话行不行,非得我承认心疼他你才满意是吗?开除他我总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能不能别逼我。”
她声音有些大,穆尧松了手,空气安静下来,他抿着唇,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无辜又无知,搞得像她无缘无故对他发脾气一样。
算了,他没有安全感应该让着他。
沈荞西这样告诉自己,心里无数次默念。
不早了,沈荞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穆尧多做纠缠,于是亲了亲他,态度软下来,随便扯了个理由。
“尧尧,抱歉,我今天店里发生了点意外,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
“嗯。”
他说。
“你睡吧,我去画稿。”
说完,他翻身下床,走出卧室。
他晚上估计又要去密室了吧。
沈荞西也懒得去想,闭着眼睛睡觉。
—
“共情”可以促进理解,但是过度共情不是一件好事,她也会承受不住,就像一根橡皮筋,不断限度的拉伸,很快就会失去弹性。
情绪偶尔敷衍是一种保护。
—
第三天。
下班时,天阴沉沉的,还没出门就已经下起了大雨。
赵于畅走路一瘸一拐,捡起包匆忙往外跑。
“沈小姐,我今天去医院复查,先走了。”
他急急忙忙,搞不好还要摔跤,到时候弄伤腿,而且现在去坐公交要被淋湿。
沈荞西也想和他保持距离,但是毕竟是自己店员,看到了不能不管,犹豫了会,拿上包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
“没关系,刚好也顺路。”
刚好,在车上跟他说一下离职的事。
车汇入车口,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绽开一朵朵水花,赵于畅正看的出神,突然听沈荞西问。
“你平时兼职的工资还要寄一部分回去,自己不会不够用?”
沈荞西是个好老板,在她面前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不会啊,你这包晚餐和午餐,我除了早餐几块钱,不怎么花钱。”
沈荞西沉吟片刻,转动方向盘:“我有个朋友,他们开了家传媒公司,那工资比我这高,包三餐,离你们学校也不远,你不是学新闻的吗?我听沈鱼说你挺喜欢搞后期的,我觉得可以去试试,不然待在我这做与专业无关的事挺浪费时间。”
赵于畅确实热爱后期,可惜家里条件不好,没有设备钱买设备。
“真的?可,我没有设备,你朋友他们……?”
“这个不用担心,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人。”
“你不是在学校给沈鱼拍了几个视频?我发过去给他们看了,都说做得不错,还有些专业词我也不动,都听想捞你过去。”
“好好把握机会,他们不缺资源,我相信你的能力,到时候足够养活家里弟弟妹妹还有你爸。”
如果可以,赵于畅自然是想去试一试,闯一闯。
青年热血被拉满,赵于畅真心感激:“谢谢沈小姐,我会把握住机会!”
沈荞西弯了弯唇,他满意就好。
不过她说的也是真话,她朋友那个团队确实挺看好赵于畅。
快到到医院时,赵于畅说她电话响了,沈荞西打开扫了眼,雨太大,电话已经响过了两次。
她戴上蓝牙,接通。
那边:“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沈荞西将车停下医院门口:“我在开车,雨声太大了,没注意听。”
穆尧停在柱子旁边,雨打湿了他的鞋,往里退是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敛了瞬眉,侧步停在柱子后面,目光放出去。
医院门口现在人很少,车也少。
他看着那雨中的画面,声音平静无痕:“到哪了?”
然后听沈荞西报了个路名,眼神顿时却如白刀一般,能去皮削骨。
哦,离这有点远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亲爱的姐姐。
“开车注意安全。”他说。
“好。”
挂了电话,穆尧将手机放进兜里,心里弥漫着污浊的黑雾,眼珠如盯死人一般,安静又浸透了怨恨,阴翳的眼神流露出冰霜般的冷酷。
他盯着雨里同撑一把伞走过来的人。
他盯着,一起,走过来的人。
多美。
他们就像一对雨中行走的恋人。
多美。
男朋友受伤,女朋友贴心相送。
多美。
妈的!妈的!妈的!
穆尧觉得自己像一个装满了恶臭的气球,就快要撑爆了。
恶心。
沈荞西本来不想骗他的,但是说出来穆尧肯定又要没完没了,反正也就送送赵于畅,她很快就走了。
赵于畅没带伞,沈荞西只有一把伞,西湖小区没有地下车库,她自己还要用,于是将伞撑开,准备送他进医院大楼就走的。
也没多久。
两分钟?三分钟?
偏偏,命运和她作对。
转身时,他盯她如犯了滔天大罪的死刑犯。
雨中,他湿透了,缓缓张开唇,话慢如刀:“好巧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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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