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中,张太后站在春阁内神色惊愕。她的面前,杨廷和正将上午发生的事情向张太后详细禀报。
张太后身着参加登基大典的盛装礼服,凤冠霞帔灿烂无比,但她的脸色却难看之极。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弟已经回京了。第一件事便是去破坏了祭天大典,叫停了登基大典。今日的登基大典,被小弟给搅黄了。
“胡闹,真是胡闹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是大逆不道啊。延龄这是要干什么?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即便他有皇上诏书任命的大都督之职,即便那诏书给予他一些权力,但在这件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上,他怎可随心所欲的阻挠?这不是令朝廷蒙羞,令大明上下尴尬么?况且,那是哀家的懿旨在他眼中算什么?废纸一张么?”
听完杨廷和的禀报,张太后气恼的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大声的斥责了起来。
张延龄居然敢如此胡作非为,他是昏了头么?居然阻挠登基大典?这简直不可思议。
杨廷和静静的看着张太后那张扭曲松弛的脸,这个妇人笑起来还是有些风韵的,但她要是一生气,眉头皱起来的时候,脸上皱纹便扭曲在一起。脸庞上的赘肉往下耷拉的时候,简直无法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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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她自己其实知道这一点,所以喜欢涂抹厚厚的脂粉来掩饰皱纹。但粉涂的越厚,便显得脸上像是狂风扫过的雪地,一道道的全是不均匀的雪痕。脸上的表情一旦过大,便会扑簌簌的往下掉粉,令人不忍直视。
若不是因为她是太后,杨廷和都不想多看这个女子半眼。看了之后,晚上都要做噩梦。每次来见过太后之后,杨廷和都要捧着自己心爱的小妾的俏脸端详许久,来缓和脑子里对太后那张脸给自己带来的不好的印象。
同样是女人,有的怎么就那么千娇百媚,有的怎么就那么让人不忍卒睹呢?
“太后息怒。臣认为,靖海王或许是对太后和朝廷有些误会。所以行事才如此偏激。当初我们或许该将皇上驾崩的消息禀报给他和张仑知晓的。也应该请他们回来一起商议新皇的人选事宜的。我们以为这是为了大局着想,避免军心动荡,以为他们会顾全大局。可现在看来,反而适得其反了。”杨廷和叹息说道。
张太后一拂袍袖,沉声道:“不成,不能任由他们如此胡闹。哀家不允许他们这么胡闹。哀家对大明国祚传承负有责任,否则哀家将来如何面对先皇,如何面对皇上?如何面对大明列祖列宗。杨首辅,你说,这件事该如何挽回?要不要即刻召集会议,大伙儿共同商议定夺?”
杨廷和想了想道:“这个……太后,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太后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哀家难道还会怪罪你不成?”
杨廷和点点头,拱手道:“好,既然如此,臣便直说了。臣认为,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不可强行行事,以免造成不利于朝廷混乱局面。”
张太后一愣道:“把话说清楚。哀家没听明白。”
杨廷和低声道:“太后。其实今日的情形,臣也是有能力制止。臣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制止靖海王今日的行为。但是,臣没有这么做。一来这将引发激烈的冲突,对我大明社稷不利。而靖海王乃我大明功勋之臣,臣更不能不顾念于此。本着商讨解决,大局为重的原则,臣只得暂时退让,顾全大局。二来,臣也考虑到太后的感受。太后和靖海王感情甚笃,姐弟情深。就算靖海王行事再不当,臣也不能粗暴处置此事。让太后处境尴尬。这是臣对太后的一片景仰爱戴之心,臣不能让太后在这件事上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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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后心中感动之极,眼中满是情义,看着杨廷和轻声道:“先生对哀家如此,哀家感激不尽。确实,哀家就算恼怒延龄之所为,但他是哀家的弟弟啊。事情真的闹得不可收拾,哀家何以自处?先生有心了。哎,这朝廷上下,若是都像你这般体察入微,知进知退,那事情就好办了。”
杨廷和躬身道:“你我之间,便不必说这些了。臣不为太后考虑,谁还为太后考虑?太后已经很难了,靖海王但凡要能明白这些,应该即刻悬崖勒马才是。”
张太后点点头,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哀家叫延龄进宫来,哀家好好的劝劝他。或许能够说服他。也许他心里确实是怪朝廷之前没有通知他们这些大事,心中有所误会。哀家这个小弟的脾气一向是有些不好的。打小便是如此,都是哀家太过宠他。这些年立了些功劳,心气更高了,更难约束了。哀家还是想和他好好的谈一谈。避免发生冲突,导致朝廷乱局。相信他应该会回心转意。”
杨廷和沉声道:“太后肯这么做,自然是最好。但臣有些担心,靖海王未必肯听规劝。我担心太后的话,他也未必肯听。况且他今日言行甚为偏激,太后可知道他今日说些什么过火的话么?他居然说,皇上的死是有人谋逆杀害的。说什么皇上托梦给他,要他查明凶手。这岂不是荒谬么?”
张太后皱眉道:“什么?他说皇上是被人谋杀的?他有证据?”
“要是有证据倒好了。他说这是先皇托梦,这明显只是信口托词而已。太后,皇上溺亡之事,臣命人查的清清楚楚,纯属意外溺亡。相关人等的口供人证物证都呈交太后过目,也得到所有朝臣的认可。靖海王现在说皇上是被谋杀的,那岂非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是皇上之死的帮凶,都在遮掩皇上被人谋杀的事实?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言论了。”杨廷和道。
张太后微微点头道:“哀家不会信他的话的。他这是胡言乱语。”
杨廷和道:“太后,其实真要是胡言乱语倒也罢了。他怀疑皇上的死因也无可厚非。毕竟皇上驾崩的太突然,连臣等也是不敢相信的。但臣最担心的是,他是借题发挥,这是在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找理由啊。臣担心,靖海王会借此事做出真正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才是臣最怕的事情。到那时,臣将如何应对?是体念太后和靖海王的姐弟之情,还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着想而大义灭亲?臣着实难以决断,还请太后有以教我。”
在杨廷和和张太后的交往之中,只会出现一种情形。那便是杨廷和永远都将张太后掌握在鼓掌之间,用他高超的pua技巧和话术,用他巧妙的暗示来控制张太后的情绪和决策。
从一开始,杨廷和便是这么做的。到现在,杨廷和更是对这个女人驾轻就熟的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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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最重要的技巧在于,他会将话题慢慢的引入一个他设计好的陷阱,以诚恳的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的态度去博得对方的好感,同时引导对方做出自己希望的决策。而对方会以为整个思考的过程并没有受到干扰和胁迫,以为是自己做出的决策。
别说张太后这样智慧不足的女子了,就算是朝中那些智慧超群的官员们,在和杨廷和交往过程中也不免被这种话术和手段所控制。
今日同张太后的这番谈话,杨廷和正一步步的将张太后引入一个预设的陷阱。那便是,一旦张延龄意图不轨,那么在亲情和朝廷大事面前,张太后将如何抉择?
杨廷和知道,张太后和张延龄之间的感情是笃厚的,那毕竟是血缘之亲,也是张太后最为看重的亲情。杨廷和才不会蠢到希望张太后对张延龄做出什么强制措施。要对张延龄下旨降罪,号召群臣和军队对张延龄采取断然措施,抓捕控制张延龄。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的事情。
但如何让张太后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并且让她自己做出决断。这便是杨廷和慢慢引导和利用话术来诱导张太后跟随自己的思路来思考的结果。杨廷和堵住了所有的路,然后将张太后引导到了两条岔路口。
如果张延龄意图不轨,该怎么抉择?为国,还是为家?为了大义,还是为了亲情?
杨廷和甚至不需要张太后给出答案,他只需要让张太后知道,如果不限制张延龄的行为,会导致令她难以抉择的可怕后果,这便足够了。
“太后,或许是臣过虑了,臣希望臣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后不需要太担心,臣相信靖海王是会明白太后的苦心的。但是,太后真的要好好的劝一劝靖海王,避免事情走向极端。如果说,靖海王一意孤行的话,害得不仅是他自己,也害了太后。到那时,事情便难以收拾了。即便臣不出来说话,文武百官也不会容忍了。”杨廷和缓缓说道。
张太后皱眉沉吟道:“哀家明白,哀家其实也担心没法说服他。若是以前,或许哀家还能说服他。可是……现在……他和哀家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你是知道的,有些事……你是明白的。因为……一些事情,他对哀家早已生出怨言了。倘若他不听哀家的劝告,该怎么呢?”
杨廷和知道张太后吞吞吐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因为自己勾引张太后的事情被张延龄发觉了,所以他们姐弟之间已经生出了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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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或许,适当的约束,对靖海王是一种保护。”杨廷和轻声道。
“保护?”张太后讶异道。
“对,保护。如果靖海王不能明白太后的苦心话,太后或许可以默许臣对靖海王采取一些保护性的措施的。当然,臣是绝对不会伤害靖海王的。只是让他冷静下来。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靖海王自己也会明白过来的。他也会感激太后对他的一片爱护之心的。这样,皆大欢喜。太后如果信任臣的话,臣一定不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杨廷和道。
张太后静静的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此事等哀家见过了他再说吧。”
杨廷和心中暗骂,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操之过急了些。
“太后,臣还有件事要启奏。便是新皇的事情。今日之事对新皇打击很大,他已经要启程回安陆兴王府了。那岂非真的要贻笑天下了。请太后见一见他,给予他一些宽慰。他是大明朝的皇上,这件事已经无可更改。太后得给他个定心丸吃。您觉得呢?”
张太后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对,哀家一会请他来见,宽慰他便是。哎,这事闹得,可真是闹心的很。想过些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杨廷和轻声道:“太后勿忧,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