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斌骑在马上沿着大道飞奔遁逃,心中既怒又惧又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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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领军前来时,他信心百倍,以为一定可以攻下野狗岭,抓获张延龄等人的家卷。
一万一千多兵马,浩浩荡荡而来的时候,铺天盖地,气势汹汹。拿下野狗岭外侧围墙的时候,江斌已经笃定会成功了。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羞辱张延龄,折磨他的家卷。听说张延龄的妻妾个个貌美如花,抓到了她们,自己必然要尝一尝她们的滋味的。然后自己会将她们的滋味当面告诉张延龄,让张延龄发疯。
抓到张延龄的家卷之后,张延龄必然会束手就擒。那么一切便会结束。接下来,再立新皇,自己掌握着杨廷和的秘密,杨廷和必然不敢亏待自己。不久的将来,自己将和杨廷和平起平坐,权倾天下。
然而,谁能想到,突然间,兵马溃败,一切化为了泡影。他想不明白,这么多兵马怎么就突然崩溃。怎么局面就突然变得不可收拾了?
江斌愤怒的咒骂着这帮酒囊饭袋的无能。这帮家伙就是一群废物。平素一个个人模狗样,牛皮吹得山响,到关键时候,一个个都是脓包废物,一盘散沙。
江斌其实责怪的并无道理,他其实心里明白,此次进攻,已经是锦衣卫校尉们最为卖力的一次。哪怕是正规军队,一般兵马伤亡超过三成,便将陷入溃败。今日锦衣卫校尉的伤亡其实已经超过了四成,死伤人数超过了五千人。在攻入第一道防线之后,对第二道防线进行第一次攻击时,伤亡便已经超过三千。其实那时候,锦衣卫就应该溃败了。
但在强力手段的压制下,锦衣卫兵马还是在李昱的组织下进行了第二次的勐攻。而这一次,彻底让他们崩溃了。之前战死的人数只有五六百人,大多数人都是受了伤而已,所以士气还能维持。但是第二次勐攻采取的是正面消耗不计代价,以掩护两侧蝎虎营攀爬攻墙的计划。这本来就是死伤人数极大的作战计划。
如果两侧攻击得手的话,倒是可以一鼓作气的攻上去。然而,徐光祚及时组织了生力军的增援,让围墙上的战斗陷入了僵局,大大拖延了时间。而此刻田东新的大胆决定,炮击的及时支援让所有锦衣卫兵马最后绷着的那根弦断裂。
那种时候,一旦有人跳出来带头,崩溃便会立刻发生而不可阻挡。因为战场的血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而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之后,自然会一溃千里。
或者,只能说锦衣卫兵马虽多,也不可谓不拼命。但是他们挑错了对手。他们偏偏选择的是张延龄,偏偏攻的是野狗岭兵工厂张延龄的老巢。若不是兵力不足,锦衣卫兵马的伤亡会更大更离谱。
在野狗岭地下库房之中,还有数百支鸟铳无人使用。还有十多门新炮没有操作手而停放在库房之中。热兵器对战冷兵器本就是碾压式的战斗,如果不是兵力悬殊,又有黑夜的掩护,锦衣卫兵马的崩溃将来的更快。
但现在,江斌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这些事情了。一个令他焦灼的事实摆在眼前,那便是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向杨廷和交代。如何解释这次战败?
自己夸下海口,立下军令状。此次兵败之后,杨廷和会绕得了自己的么?按理说,自己握着杨廷和同自己密谋弑君的把柄,应该可以要挟杨廷和让他有所忌惮。但是,江斌已经见识了杨廷和的狠厉。在弑君之后,江斌便时刻感觉到来自杨廷和的威胁。
共谋弑君这件事其实是柄双刃剑,可以要挟杨廷和,但同时也可能是引来杀身之祸的缘由。这一次的失败,给了杨廷和杀自己灭口的理由。这不是把脖子送到他的刀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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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马上的江斌开始踌躇于自己该不该逃回京城了。自己若是回到京城,现在手下无一兵一卒,岂非是完全落入杨廷和的掌控之中。到时候自己被封口,杨廷和再以军法杀了自己,岂非是愚蠢之极?就算自己能说出弑君的事实,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自己。因为那些家伙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认为是自己的攀诬。
“不能回京城,老子回去送死么?绝对不能。老子得逃走。逃的远远的。虽然荣华富贵是没有了,但绝不能冒着性命之忧。我只要逃走躲起来,等局面稳定之后,再偷偷拿弑君的事情要挟杨廷和,还愁不能锦衣玉食?到时候银子到手,便乘海船去海外去过逍遥日子,岂非是另一番光景?总比现在回京城送死的好。对,就该这么做。”
凌晨清冷的秋风吹的江斌的脑子变得清醒,他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其实是很明智的决定,做出这个决定绝对是江斌这一生智商的巅峰。
眼见身旁十几名亲卫策马飞驰在前开路,后方山野里到处是奔逃溃散的锦衣卫兵马,江斌决定脱离队伍,隐匿身形,离开这些人的视野。
他迅速甩掉象征着他的身份的飞鱼服,丢掉了乌纱帽子,放慢马速,瞅了机会拨转马头朝着大道旁边的黑暗旷野之中冲去。他的想法是,甩掉所有人,进入西山群峰之中先行躲藏。只要进入西山之中,找个山洞一待,便可安安稳稳,等待时机。
野地里一片漆黑,但是江斌顾不得了,他看到四周有许多黑影晃动,他知道那是逃散的兵士。他不想被他们发现身形,于是挥马加鞭加快速度飞奔。马蹄踏入松软的野地之中,踩踏的泥水飞溅,在这鞭子的驱赶之下,马儿不得不往前飞奔。
突然间,前方一道横亘的土埂出现,那是一道百姓们用来为田地存水而加固的土埂。高度其实也不高,不过三四尺而已。
但这是黎明前的黑夜时分,野地里光线暗澹之极。马儿的速度又太快,突然出现的土埂让马儿猝不及防,平素可以轻松跨越土埂此刻却根本避让不及。但听得稀熘熘一声悲嘶,马儿一头撞上了土埂,撞得泥土飞扬,整个身体委顿在土埂下方。
马背上的江斌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甩飞出去,身子在空中画了个弧线,普通一声摔入上方的田地里。落地时江斌紧急缩转身子,双手护着头颅。但落地的是他的双脚。巨大的疼痛从双腿上传来,江斌大叫一声,疼的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