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有意引着李祏说了些李唐宗室一脉在真仙观内部的处境,包括人身自由受限制和被压制着不许突破修为等等,连李祏师尊李元恪的前任“老六”与上清派交好却死于非命之事都说了。
她知道凛元老祖正在暗中旁听,希望他能借此了解真仙观内部的一些情况。若他能因此对李唐宗室一脉产生几分同情,日后清算真仙观时对他们手下留情,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是同宗同族,李祏对李俪君又一向不错。她骗得这位师兄多了,心里虽无愧疚之心,也希望他们师徒能得个好下场。
李祏正为师尊的处境忧心,一时不察就被李俪君引着发了许多牢骚,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有些事习惯了,他就不会去多想,但如今被李俪君引着从头说到尾,桩桩件件回想起来,他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们李唐宗室一脉在真仙观中,说是备受优待,其实也是有限的。他们的炼气弟子若无法突破,通常不会被外派,但后续的资源也与旁人平齐,不会多得些什么。若有弟子筑基,兴许会多得些修炼资源,但为门派征战时,他们也不曾惜力,为此还牺牲过不少人。宗门无战事时,他们这一脉基本都要留在总坛修炼,偶有弟子承担起日常职司,也不长久。可一旦有人修为超过筑基七层,便连总坛的大门都不许随便出去了。
总的来说,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受到了约束,不能轻易前往凡间,恐怕那位大能与真仙观的金丹真君也在担心他们会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出手干涉凡间事务吧?眼下是盛唐,尚未有战乱还好,等到安史之乱一起,李唐宗室弟子就休想离山了。别看李老道能被分派到长安分游观驻守,李温齐还能借着巡山之便偷溜到长安城探望生母,那都是占了时间的便宜!可即使如此,还是出了李老道暗算杨国忠的事,从今以后,李唐宗室一脉想要再下山,就得难上加难了。
李祏说起这些,心中也是郁郁:“如今我也就是仗着安史之乱未起,总坛又正缺人手,才能借着职司之便,在秦岭四处来去,偶尔还能跑去长安散散心。再过得两年,我就连终南山都出不去了,恐怕要被困死在洞天福地之中,不得轻离。等到我重见天日时,至少也是十年之后了。那时四娘你必定已经长高了吧?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认出你来。”
李俪君没有跟着他郁郁,只是问他:“到时候,你们的金丹真君会投胎转世去了吗?若是没有,你师尊要怎么办?能不能找到理由离开关中,寻个无人知道又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
李祏顿时默然。是啊,时机就是这么不凑巧。凡间战乱一起,真仙观就要闭门封山。金丹真君对他们李唐宗室一脉又素来看得严实,怎么可能会放他师尊师兄出门游历?到时候所有人都同在洞天福地之中,他师尊修为有增长,又怎能瞒得过旁人?恐怕连逃都没法逃,直接就在洞天福地里被人送去转生了!
李祏难过地看向李俪君:“四娘,你说……我们师徒难道就真的无路可走了么?!师尊他老人家难得突破到了筑基九层,结丹有望。若叫他就此放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的!师兄与我也不能甘心。就算在真仙观中有法子轮回几世,可世世都生活在终南山上,难得见到世间风物,整天就是修炼,修炼到筑基后期便又要死了。这样的日子,就算过上几百上千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俪君便问他:“师兄觉得,若你们师徒去向那位大能或真仙观的金丹真君保证,绝对不会干涉大唐运转,由得他们摆布世人,只求他们能放你们到海外游历,他们会答应吗?”
当然不可能!
李祏只能叹气了,越发觉得前途无亮。
李俪君见状,只得换了一种法子去安慰他:“事情未必会如此绝望。眼下那位大能与真仙观的金丹真君倒是想让世间继续象从前那样照着史书记载的运行,可上清派多了一位元婴老祖,只怕未必会事事如他们所愿。真仙观想封山,还要看人家老祖答不答应呢。”
李祏眼中一亮:“不错!如今那位大能一心要阻止东海再添一位元婴,又要追踪冰晶顶那位老祖的行迹,连长安城里的事都顾不得了。他有那么多的事要支使真仙观门下去办,怎么可能容我们封山闭门呢?”他又想起李俪君之前说过的,他们李唐宗室一脉因跟上清派很少直接起冲突,双方并没有死仇,反而因为“老六”这位宗室前辈的存在,勉强还能扯得上交情。如此说来,若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也不是不能苦劝师尊与师兄,试着向上清求助?
只是不知上清派那位元婴老祖是否会因为记恨那位大能,就迁怒他们这些大能的同族了。
这种事不是能轻易下决定的。李祏打算回去先跟师兄私下商量一番,再请师尊做决定。这话就没必要让四娘这个孩子知道了。
李祏神色微松,笑着对李俪君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这些时日若无要事,还是不要在山中逗留太久。王家庄那边也不知道是否安全,最好还是回凡间去暂住一两个月。至于筑基之事,你也别着急。我会继续替你打听合适的灵气充沛之地。你师尊那边的筑基丹几时能送到你手上来着……”
他絮叨了几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定睛细看了李俪君几眼,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你……你已经筑基了?!怎么可能?!你先前只不过是炼气八层而已!”
李俪君其实并没有刻意遮掩,只是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李祏心头有事,竟然到现在才发现真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之前有掩饰过真实的修为,不过不是故意骗师兄你的。刚开始我只是想防备李温齐……”
李祏面上神色变幻,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有几分羞恼。虽然说不上十分生气,但他的心情也挺复杂。他好歹也是筑基四层修为,竟然叫一个炼气大圆满瞒过去了,也太无能了些!还有四娘这遮掩真实修为的法子,竟如此高明?!难不成是她师尊教的?怪不得她师尊身为金丹剑修,他在关中竟然根本没听说过其名号,定是因其遮掩功夫太到家之故!
怪不得四娘先前会问他,他师徒三人是否有遮掩修为的法子。他还以为她是听了蓬莱派金丹真君用秘宝掩饰修为的事例才有感而发,万万没想到她早就是个中熟手了。
不过……若四娘前些日子就是炼气大圆满修为了,她在温齐师弟修为掉落到炼气八层后,也没有动手报仇的意思,可见她心里还是念着手足之情的,只是嘴上说得厉害……
李祏神色缓和下来,慈爱地看了李俪君一眼,正想说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又变了脸色:“你是在什么地方筑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