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那个地址,零柒来到了一处宅邸前。看这院子的大小,里面肯定不止住着陈墨昀一人。
零柒在大门旁边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任何一个看起来像门铃的东西,等了一会儿,里面也没人出来。想了想,零柒还是轻轻叩响了那道古朴的木门。
大约10秒后,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半。
“请问,是找哪位?”开门的人这样问道。
“我是来找陈墨昀先生的。”
“不巧,二家主出门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可否说明来意,留下姓名,供我之后禀报?”
“啊,好……”
零柒刚想说,身后却传来了那个威严的声音:“不必了。”
那家仆立刻恭敬道:“二家主。”
陈墨昀站到零柒身边,对家仆吩咐道:“去取些茶,随后送到茶室。”
“二家主……那茶——”
“拿些我平常喝的就好。”
“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吩咐完下人后,陈墨昀对零柒说:“请随我来。”
陈墨昀推门进去,零柒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总感觉,我好像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主宅外面是一道绕屋长廊,可以一览庭院景象。倒是正值冬天,许多树都光秃秃的,只剩松柏四季如一。竹子也披上了铁青色的冬之铠,和假山石相配,远看就像一柄柄插在石中的长枪。
茶室所在,是在游廊的尽头,再上几阶台阶的一层楼半的高度,大门就正对着庭院,可以居高临下欣赏美景。在庭院之外,就是别家的住房了。
有一株桃树栽在庭中,枝条刚好触及茶室的窗边,打开窗户就能触及那深红棕色的细枝。
零柒一直被一种看不见的威压震的说不出话,但很明显,从陈墨昀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威严,该说是这环境吗?还是这氛围?
不过总之,一进到茶室,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茶室很安静,或者说是宁静,让人安心。
“坐吧。”陈墨昀引着零柒,来到了中央的茶桌前。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零柒便等着陈墨昀问话。
“不用紧张,你若是愿意,便把我当做朋友。”
“嗯……”
“怎么了吗?有话直说就好。”
“不是陈先生你找我来的吗……”
“呵呵,你说的没错,是我糊涂了。那,端木零柒,你觉得,我找你来是校长的指示,还是我自己的想法?”
“既然您都这么问了,我觉得应该是您找我来的吧?”
“不错。那你不妨想想,我为何要找你来。”
“难不成是海棠的关系?”
“并不全是,”陈墨昀一笑,“她和什么人聊天,交什么朋友,甚至爱谁,我没有权利去管,毕竟,我只是她的‘师父’,并不是她的监护人。”
“我怎么感觉您这话里有话呢……”
“哈哈,任你评说。好了,说回正题吧。”陈墨昀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摆在零柒面前,“认得这个标志吗?”
零柒一看,这仙兽自己前不久刚刚见过。
“这是端木家在银空的象征,好像叫……夔?”
“看来夔语前辈已经交代过你了,接下来我要问的,可能比较冒犯。”
“没事,先生问吧。”
“你,真的是端木家的人吗?”
零柒大惊:“您……什么意思?”
“你并不是端木煌匀的亲生儿子,对吧?而且,朔先生是否和你有些关系?”
陈先生……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夔语阿姨告诉他的?不,这没有理由……难不成是海棠?也不可能,我还没和任何人说过我是被领养的这件事……
看零柒一脸诧异,陈墨昀便继续说道:“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若不想回答,那就罢了。”
零柒定了定神,想了一想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思考再三,零柒决定先避开它。
“我能问一问,陈先生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即使是端木一族,朔先生也从未给过如此特殊照顾。让感知不到权的人就读银空,在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特例。这么想来,你应是与朔先生有些干系。”
“那我不是端木煌匀的亲儿子这事……”
“很简单,我从未听说过端木前辈育有第二个孩子,也不相信他会做出私生子这种行为。”
“这样啊……这样的话,陈先生您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只是确认一下。其实,我是想要知道,你和朔先生,究竟有何关系。这仅是出于我自己的好奇心,我想知道,朔校长不惜动用私权也要确保你能进入银空的原因。”
“私权?”
“对,私权。禁止所有普通人进入银空,这是银空建校起就立下的铁则,但朔先生有在此之上自己作考量的权力。”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回答,我只知道我是在三岁的时候被朔校长送到端木家的,而且我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印象。我第一次见到朔校长,还是开学之后不久的事情。”
“这样啊……我了解了。”
“没帮上什么忙……真是抱歉。”
“不必,这本就是我的请托,应是我为冒犯而道歉。”
正是此时,家仆把茶叶和作好处理的茶具都端了上来。那些茶具,均为深棕色磨砂材质,盯着看久了,貌似还有一抹淡淡的紫色。
陈墨昀把茶叶装进壶中,倒进热水,几十秒后,他把倒扣着的两枚茶杯正放,一一倒入茶汤,并把其中一个茶杯推到零柒面前。
“头冲茶,味道或许有些苦涩,你要是不想喝,倒掉便好。”
零柒拿起茶杯,小嘬一口,又吹了吹,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茶味很浓,即使我不怎么喝茶,也能喝出这是好茶。”
陈墨昀见零柒此举,微微一笑,随即也把茶喝了下去,然后又添了一壶水。
“这套茶具,是用落山山脚的红泥烧制而成,可惜当年舰队上没带上一位紫砂匠人,手艺没有传下来,这一套紫砂,对比博物馆里的那些物件,还是少些韵味。”陈墨昀的目光在门边的窗子上停留了一瞬,“在这一壶茶喝罢前,我们不妨闲聊一下,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但说无妨。”
“我能问一下,陈先生和煌匀叔叔是什么关系吗?”
“端木前辈啊……我的兄长和他,曾经在同一个‘别动队’里,我也因此能够跟随他学习,直到他光荣牺牲。那年,我才十一岁。”
“陈先生这么早就进入银空了吗?!”
“陈家也和端木家一样,是很早就服务于银空的家族,按照惯例,一旦我们开始感知到权,就已经可以开始为加入银空做准备了。端木一族的这一代,也是因为端木煌匀前辈的牺牲和夔语前辈的退出,才没有这样做。”陈墨昀的眼中涌现出悲伤的神色,“第四个……端木一族是第四个没落的老家族了,稍有不慎,陈家也会落得像端木一样的下场吧。”
“陈先生……”
“我并无冒犯之意,只不过……身在这风暴之中,就不免得会为了身世浮沉做些设想。”
“等下,”零柒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陈先生,您说十七年前您是十一岁,也就是说,您今年是二十八岁?”
“确实如此。”
“那您也只比海棠大了十岁……为何她要叫您‘师父’呢?”
“师之所存,应是无长无少,无贵无贱。我既是她的前人,也自然可以是她的师父。”
“但我总感觉……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是这样。”
“要问如此,你不妨直接去问本人。”说着,陈墨昀指了指零柒的背后。
零柒一开始没明白陈墨昀什么意思,想了一想,猛地回头,但除了窗边的桃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听。”
桃枝颤动了一下,然后,茶室的门被缓缓推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海棠。
“从阳台上跳进来的?”
“啊哈哈……师父果然了解我。”
“你可是越来越熟练了。怎样?你愿意告诉零柒,我把你捡回来一事?”
海棠看了看坐着的零柒:“我倒是愿意说,但我明明之前答应过你会跟你说的,端木你现在却背着我偷偷问师父……我现在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零柒这才想起来,海棠之前告诉过自己,她家住哪里。
原来,茶室正对着的院子,那之外的房子,就是海棠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