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她起了个大早,天气渐凉,思洛找了件厚实的外套裹紧自己。原本瘦弱的她,因着这么一个灰暗的外套,整个人都模糊了起来,就像阳光下找不到的黑暗角落。
不过,这不妨碍她出门,她轻手轻脚的下楼,这个年代久远的老楼,稍微动作大一些,就会嘎吱嘎吱的响起来,很吵,楼上楼下的人还没有起床,她可不能引起公愤。
早先的和护士打过招呼,今天她会去看她的母亲。很长的一段路,她需要乘公车去,到公车站台的时候,她不经意的瞥了眼,就看到了报亭旁挂着的杂志——上面的人赫然是祁亦寒。
祁市企业的总裁,a市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最有潜力的财富人物。
他还真的是老样子呢,眉若刀削,五官俊逸到无可挑剔,一股气质浑然天成,不怒而危,好似上天格外的偏爱他一番,时光的痕迹是一点儿都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不对,留下了,只是留给他的是好的一部分,他的魅力较之于俩年前更加大了。
也怨不得杂志下方的评论:女孩儿最完美的情人。
这样的男人,即使结婚了,也有数不清的女孩儿趋之若鹜吧,她就是其中最傻的一个,还真以为有什么是天长地久呢。
思洛就像被施定身术一般的,仔仔细细的盯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太过专注了,里面的大婶透出头来,把杂志给她递过来,“10块钱。”
她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就路过看看。”
那大婶兴致缺缺的缩回了手,有些微词,思洛笑了笑,转身回到公车站台前望着过往的班车。
有些东西,不是她的,她也不需留恋,就算留恋,也没有用。
车来了,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然后低头上了车。一路的颠簸,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过了俩个多小时了。下了车,仰头望向拥挤的人潮,这会儿已经是人流的高峰期,斑马线上沾满了人。
形色匆匆的,很赶,思洛悄然的站在人群里,不动声色的等着红绿灯,旁边站着是一个拿着面包的小女孩,她看了思洛一眼,便往旁边挪了挪,悄然的拉开了距离。思洛装作看不见,淡淡的笑了下,红绿灯交替,她迈步往前,赶去疗养院。
到了门口的时候,有相熟的护士出来接应她,她朝着护士笑了笑,“真的是麻烦你了。”
“么事,看看你,又客气了。”
思洛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母亲的病房,“你妈妈的情况还算稳定,你瞧瞧,起色好了不少呢,清醒的时候也蛮多的。”护士微笑着和她说着母亲的境况,思洛连连的道谢。
“行了,你去看看她,这些天她一直念叨着你。”护士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
思洛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笑容走向母亲,一步步的,尽力的调整好笑容,直到蹲到她身边,“妈妈,我来看你了。”
她脸上神色无常,也么有半丝的拨动,似乎她的一声妈根本不是在叫她一样。思洛微微的露出失望的神色,好像每一次她来的时候母亲都不清醒。不过,这样也好,听说抑郁症的人都是在活在世界的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母亲便可以面对家破人亡的事实。
她温顺的靠在她的膝盖上,小声的呢喃,“妈,你知道么?我已经重新的找到了工作呢,待遇很好呢,再过不久呢,我就可以帮你换些好一点的药了。”
“您知道么?虽然我知道您这样比较好,但我还是很想您认出我来。”
“我想您抱抱我,妈妈,你知不知道?”
“很久没有亲人的支撑,我快要支撑不下去,妈妈……”
“……”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直到探视的时间到了,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转身看着一脸呆滞的母亲,心都拧紧了。眼底憋着泪意,夺门而出。清冷的风吹到了她的身上,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子凉意,她不由的抱紧双臂。顾思洛,你要加油,妈妈还等着你救治呢。
吸了吸鼻子,她又恢复到来时的模样,低着头的往外走。一辆车呼啸而过,经过水塘的时候,贱了一身的泥泞。她下意识的蹙眉,却又在看见是豪车的时候缩了缩身子,只轻描淡写的拢了拢耳边凌乱的头发。
挑起小拇指,从耳边胧着朝后,一直到发梢的位置。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叫凝视着后视镜的祁亦寒到了,完整的落在他眼里,愣住了,习以为常的一个动作,却叫他心神不宁起来,这样的熟悉,好像是思洛。她的头发也很长,中分的,所以经常性的有头发落到她的面前。因此,一天在他跟前,拢头发的动作至少要做十次。
祁亦寒发誓绝对不会看错的,是她。
心中激昂着,声音颤抖的便低吼着出来,“停车。”
司机被吓得颤了下,赶紧的停在了路边,祁亦寒还不等车完全的稳住,便开了车门下去,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他迈步往前走了俩步,却发现刚刚那个人穿的什么衣服都不记得。
茫然的,他望向这喧闹的人群,挫败了。
俩年了,他总是在眼前浮现她的模样,一颦一笑的都清晰无比,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至少他是,没有思洛的日子里,他看到相似的人,总会不择手段的收了做情人。
可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忽然间,他就想起了一句老话,酸酸的,却无比的符合他的心情——经年之后,我发现路过的每个人都像你,可每当我忍不住的多看你一眼时,你却又没入人海间,消失不见。
祁亦寒苦笑着,他一定是魔怔了。
“祁少……”司机在一旁喊着,提醒着,“您的电话响了很久了。”
他回了神,才恍然听到手机的铃声,是徐颂之。
眼眸略沉,他才想起自己来w市的目的,接了电话说,“颂之,我很快到了。”说完,还转身看了看,顿了几秒,祁亦寒才再次上了车。他揉了揉眉心的位置,思量着如何和颂之开口,徐书记已经去了,他就没有必要叫颂之还留在国内,也只要他出了国,那么齐家,便在没有把柄捏着他了。
徐家年老斑驳的客厅里,颂之蹲坐在地上,祁亦寒站在灵台面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上了一炷香后,才走过去拍了拍颂之的肩膀。
“颂之,你要好好的。”
颂之点头,脸上早已没有从前的青春张扬的模样,死气沉沉的犹如枯骨里爬出来的幽灵,“祁大哥,谢谢你。”声音沙哑,说出来的都有些骇人。从父亲去世后,到现在来真心来拜祭的也只有祁大哥一个人。所谓人走茶凉,最是凄凉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不怨恨什么,只是从此以后要一个人,有些孤单罢了。而且,他还没有成功,还没有能够好好的孝敬父亲。
眼眶微红,最终,没有掉下泪来。
他是孤儿了,便再也不能任性,他也要学着长大了。
“谢什么,徐伯伯对我,就像父亲一般的。”祁亦寒苦涩的说道,徐书记经过颂之上次闹了一通后,整个人就亏损了下来,俩年,他已经靠近了心力了,“颂之,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有什么事情找我便好。”
“恩。”颂之轻声的应下来,那个绝强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他。祁亦寒抿了抿,安慰了几句才走,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颂之喊住了他,“祁大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祁亦寒被问的有些不自在,怎么,他表现的那么明显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颂之开口解释了,“从父亲退下来之后,家里早已经风光不再,明里暗里的,我也尝尽了些人情冷暖,自然的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他有些自嘲的,“就像这一次回老家,来拜访的又有几个人,简直是屈指可数。”
既然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祁亦寒便也不隐瞒什么,直接的开口说,“颂之,我希望你尽快的离开,到新西兰去,那边,我一切都会为你安排好,学校生活……”
……
思洛到餐厅报道的时候,交了一张俩寸的照片,说是办理人事证明用的,顺便的也要帮忙办下五险。填单子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顿住,在写完一笔后,迅速的改成了付晚晴。
在原来的名字后加了一个晴字,既可以防止carly她们寻到她,也可以躲避到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日后别人查出来,她也可以说是曾用名,不过后来叫的习惯了,便没有再改。单子递给经理的时候,她问,“可不可以不叫保险,把那几百块钱算在工资里给她?”
经理也是愣了下,不过旋即说了好,这个付晚晴的女人,大小姐特意的交代后,要关照些。她瞧着这个模样,也生了些怜惜,想来,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