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经历了叛乱,六月多,北意大利又是一片举哀之色。
教皇尤金一世薨了。
从罗马城被闽军杀成一片血海后,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子就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到一个月,就蒙受主的召唤,撒手归西了。
据说在教皇行宫驾崩之前,尤金尚且抱着《圣经》喃喃问着自己:“主啊,我把这群魔鬼招揽到罗马,究竟是对是错啊?”
不过尽管尤金一世对自己一生的功过无比迷茫,他的后世却是办的隆重无比,由五百名纯粹的唐人身披绣上十字架的盔甲亲自为他抬棺,超过五百名基督僧侣在修缮一新的罗马大教堂为他举行隆重的告别弥撒。
而且以雷克申蒂,萨比尼安,马丁等枢机主教对尤金一世的评价还尤为的高。
他在位期间,一贯于教廷为敌的伦巴地王国被消灭,南北意大利各地的教堂都被统一到教廷管辖之下,而且远达高卢,西班牙,直抵波罗的海的日耳曼王国都首次来罗马朝圣,觐见,还让教廷向北派驻传教士,许诺建设教堂。
从公元一世纪建立以来,罗马教廷的信仰统治范围从未有过这般广大!
而且尤金一世最后还令远方富庶的闽人帝国远征军都护府皈依了基督教。
虽然,这群穿着刻上十字铠甲的远征军信仰不是那么虔诚,不少人手腕上还戴着佛教的手串,脖子上挂着婆罗门的神像,乃至于还在腰上挂个桃木葫芦的,不过大面上这些人已经号称起基督的骑士了,这对于如今的教廷就够了。
多达三百唱诗班俊美的少年男女齐声咏唱着圣歌,劫后余生的罗马各大家族,教廷各处的主教几乎全都到了,缥缈的歌声中为尤金一世祈祷着,神圣的祈祷声音甚至半个罗马城可以听闻。
举哀了足足三天,尤金一世的圣体放才被五百基督骑士藏在沉重的棺木中,抬上了梵蒂冈山后的圣墓教堂中就此安葬。
尤金一世盖棺定论了,以往这个时候,都是教廷最紧张的时刻,因为教皇位出缺,教皇在基督教中所代表的身份可是掌控天堂大门钥匙的主最虔诚仆人,要是进不去天堂,各地的基督徒们都会恐慌的。
尤其是教皇在整个教廷中权威很大,地位超然,权力极大,还握着教廷的财政大权。像尤金一世坚持不罢免阿德奥达图斯的枢机主教位置,是因为他为人正直,不愿意破坏教廷法度,要是换一个教皇,说罢免也就罢免了。
往往这个位置都是罗马各大家族竞争的肥缺目标,没等教皇安葬完毕,各大枢机主教团的家门口就被踏破了,各种政治许诺,礼仪威胁接踵而来。
可这一次,出乎意料的,似乎失去了对教皇之位的兴趣,如雷克申蒂,乌尔班等几个罗马大家族变得不那么热心了,原本已经严阵以待的其他枢机主教又等了好几天也没有一个上门的,最后还是几个老主教忍耐不住去催促,这才在教皇安葬后第四天,召开选举新教皇的枢机主教大会这才在罗马大教堂迟迟召开。
其实也难怪,罗马变乱后,教皇不再是罗马的主人,取而代之的闽国远征军都护府大都督,既然那样的话,这个位置还有什么争头。
尤其是最近都护府的一系列动作,更是把罗马大贵族的精神力都吸引过去了。
首先,闽国都护府在各地设立弘文馆,选取贵族子弟进学华夏礼仪,并且许诺学成之后选认北意大利各城的市政官,对,闽国叫县令,太守,刺史。
从前罗马贵族就是出仕于罗马帝国,帝国灭亡后,罗马政府分崩离析,各个蛮族掌控意大利政局,蛮族任用本族贵族担任官员,绝了罗马贵族当官的路,无路可走,不少罗马大贵族方才投身于教廷,在这里某个一官半职。
直到查士丁尼大帝收复意大利以后,才有一部分人有了方向,去向君士坦丁堡做官,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担心君士坦丁堡太过遥远,留了下来,直到闽国的出现。
能在家乡附近做官,这种诱惑可不小,雷克申蒂等几个大主教甚至还是走后门,才把自己家族子弟送到罗马城开始的弘文馆一个姓长孙的大儒门下。
另一方面,牵扯这些罗马贵族精力的还有财富。
这一段时间,远征军都护府站稳了脚跟,闽国来的商人们也跟着站稳了脚跟。商者,有来有往才叫商,所以这些商人又开始划拉意大利的特产,准备发船返回闽国。
的确,到了意大利后都护府给每个商会都发放了大批的土地庄园,可实际上北意大利的手工业绝大多数还是汇聚在这些罗马贵族手中,生产不够足以满足大闽帝国那么大市场的外销品,那就只有买了。
当一个个闽国大商捧着厚厚的订单出现在如葡萄酒行会会长胖子夏洛克等人面前时候,这些好几个世纪没见过世面的罗马贵族差不点疯了。
这些订单,比他们被抢走的商业份额多几十倍不止,拿到这些订单,各大行会的会长第一个反应是笑,第二个反应却是哭。
罗马城变乱的浩劫中,他们解雇了一大批熟练工匠,战乱中工坊又损失不少,订单的需求现在能满足一小半就不错了,早知道闽国人这么有钱,有这么大的市场需求,他们发动哪门子的暴民叛乱啊!
在闽人商人郁闷且鄙夷的目光中,一个个行会头脑忙上了火,又是从罗马附近的城市调拨手工业者,又是花钱找关系把在矿山里被罚做苦力挖矿的精英工匠想办法给赎回来,半个月时间,一片破败的罗马城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有了需要,手工业者们被召纳回各个工坊做工,为了拉拢住熟练的工匠,各个行会的商人们还多发了些薪酬,有了工钱,手工业者们又是去购买面包,衣服等生活用品,带动裁缝,面包师等行业也有了生机,面包卖的好,面包师傅又要多买面粉,商业促进了各个农庄主也有了新的生产积极性。
中世纪之所以哪怕欧洲人也承认是一个黑暗落后的野蛮时代,就是因为原本罗马帝国宽阔的国土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封建领地,封闭的庄园经济将罗马帝国原本四通八达的贸易网切割的分崩离析,经济模式直接退步到原始以物易物的时代,越封闭,越落后。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闽国远征军依靠武力所建立的新秩序基础上,不然的话每天都有蛮族从北方杀来,烧杀抢掠的危险,谁还有心思务农经商啊?
经历了一番变乱,似乎随着旧教皇的死,罗马混乱的一页也随之翻了过去,恢复了历代罗马皇帝梦寐以求的古代秩序,大型的公共设施得以再一次在罗马城中修建起来,古代倒塌的公寓,拥堵的下水道开始缓缓被清理起来,哪怕教廷倍加反对指责的公共浴池也开始恢复了生机。
尤其是闽人还带来了唐文华,就如同后世我们喜好新奇的外国文化一样,这个时代的罗马人也对华夏的唐装,团扇,茶道感兴趣,新修建的罗马大路旁唐人茶楼里,开始经常能看到穿着唐装品着茶,还时不时吐出两句不标准关中腔,显得很高上大的罗马贵族富人子弟,更有不少罗马贵族女性穿着鲜艳亮丽的丝绸襦裙招摇过市,大唐特有的露胸装也不在少数,罗马人所特有的逼人胸器看的一群男人更是直流口水。
这也让经营唐货的闽商发了一笔小财,更加有奔头的把罗马本地的葡萄酒,大理石雕像等等特产拼命向船上搬,期待回到闽国这个巨大市场再狠狠赚一笔。
这种期待中,经过修缮,装载着巨量货物的闽国福船舰队又一次扬帆出海,带着移民们的希望,经过北非向闽国行驶而去。
不过这最赚钱的时刻,作为闽国在意大利半岛上最大的商会畲人商会大掌柜钟凰却是没有在罗马城张罗生意,反而向东而去,在亚得里亚海一个穷苦荒芜的小渔村停住了脚步,然后仿佛败家一样,将商会本来可以大赚一笔的宝贵人力物力向这个荒芜的东海岸搬运过来。
大约一百多座大大小小淤积的近海小岛组成了这个古怪的小渔村,大约几千在汪达尔人入侵时期逃到这个荒岛群中的罗马当地人很巧妙用木桩打在淤泥上,然后将房屋搭建在木桩支撑起来的,用船代替舟车来穿梭在其中,依靠烧砖,晒盐,大鱼为生。
大约一两千人的群落显得颇为生机勃勃,只不过随着钟凰的到来,当地人平静的生活似乎就此被打破了。
清晨,吆喝声中,一大批装载满巨大石料闽国平底沙船扑腾扑腾扎进水中,排起了大片的白色浪花,吆喝声中,上千意大利半岛雇佣来的伦巴地劳工,罗马劳工喊着号子踩着华夏特有的船轮,登着小艇飞速的向近海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