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算学习了大闽的防守反击战法,阿拉伯人的战术思想却依旧停留在大规模群起攻之的白刃战上,根本没有符合堑壕战保护自己消耗敌人的战略目的,被激怒的阿拉伯人甚至有的都拔出了弯刀冲了出去。
而开战之前,李捷就已经有讲这场战争打成一场消耗战的觉悟了。
密集如雨下的箭矢多半扎在了背在背上的大盾牌上,稀疏的散兵线阵型很好的保护了敢死队战士,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危险,就如刚刚,呼的一声,沉重的弩炮弹丸正中药格罗身旁那个粟特勇士后背的盾牌,几乎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同时与沉闷的撞击声一并响起,稍稍偏过头,药格罗眼看着那人口喷着鲜血与内脏碎块,保龄球那样的飞了出去。
唬的药格罗心脏狂跳,更是吃奶得劲儿都用了出来,拼命向前跑着。
有的敢死队腿上中箭,扑到在了地上,旋即如雨的箭头密集的扎满了他两腿,让闽军将士发出残酷而凄厉的惨叫声,有的跑到一半忘了低头,沉重的箭头直愣愣的扎进后脑,满天的箭矢不亚于后世的枪林弹雨,大约一百多个人或是受伤或是阵亡留在了阵地前,伤亡率五分之一。
要是不危险,也用不到敢死队了!巨大的牺牲换来的机会也是空前的,快五千多阿拉伯人在不到几里的距离内冒出头们,还有一百多架弩炮,投石机,在闽军眼中简直是送****的功勋,敢死队冲锋时候就意境白浩的虎蹲炮又被扭了扭位置,旋即火绳狠狠插进了炮眼,一片白烟中,步兵携带来的千门虎蹲炮一起喷吐出了火星。
不同于戚继光的虎蹲炮,大闽的虎蹲炮更类似于后世迫击炮,可以调节两抓的高度,五十多度的抛射中,密密麻麻的拳头大小弹丸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啸声,狠狠地扎进了阿拉伯人露出头的阵地。
简直跟神话中末日审判一模一样,噗呲噗呲的声音中,弹丸狠狠打进人体,流下一个个可怕的穿透伤,闽军用的还是差不多明代技术的开花弹,炮弹中用火绳作为引信,炸药包裹着尖锐的金属碎片与铅丸,由于获胜燃烧快慢不一,有的在半空中就爆炸开,有的打进泥里或者射穿了人体才爆裂,飞溅的金属碎片简直弥漫了整个空间,无处不在的杀机让整个阵地上变成了修罗地狱。
而且这还仅仅是第一波,端起虎蹲炮敲打出来里面的炮灰后,旋即闽军将士又是迅速发射出第二波,第三波,蚂蜂一样的鸣响几乎就没停过,短短几分钟,五千发弹丸倾泻在阿拉伯人头上,当第五轮发射完后,刚刚还人头蚕动的阿拉伯帝国壕沟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中段位置直接变成了死寂。
一道伤口从阿拉杜尔的嘴角一直撕扯到耳朵,然而如此惨烈的伤口他却无暇顾及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不可置信的看着壕沟中同族狼藉的尸体,无数人浑身上下遍布着伤口,痛苦的在地上蠕动着,有的及时缩回来的,背上插了几片金属,人却被吓傻了。
不光前线的军士,就连后面指挥作战的阿拉伯将军们都看傻了,侯赛因喃喃的念叨着真主的名字,哈希卜焦黄的两排大牙全都露了出来。
“渡海不沉,再回君临!”
喃喃的阿拉伯语震惊中小声的在后头响起,让瘸着腿的阿卜杜勒惊愕的回过头,惊愕的问着。
“加迈尔,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清醒过来的一个颇为健壮苍老的阿拉伯将领赶紧重重的摇了摇头,目光中的震撼却怎么也消之不去。
这功夫,侯赛因猛地转回了头,声音中带着无比的阴沉,焦虑的迅速命令着:“马上传令下去,不允许军士再如此站出来反击!”
“可,闽人要是再用小股部队扔希腊火焚烧我们的将士呢?”
不用说再用了,没等阿卜杜勒的话音落下,闽军军阵中就再次响起了喊杀声,拉成散兵线的闽军敢死队这次足足有一千人,在药格罗的率领下再次顶着盾牌向阿拉伯壕沟冲了去。
眼看这一幕,咬了咬牙侯赛因也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了起来:“难道闽人有勇士,敢死,我们阿拉伯人,神的信徒就没有嘛?传令給前沿的勇士们,为圣战而死,天堂的荣耀在等着他们,冲出壕沟,拦截闽人!”
这话听的所有阿拉伯将军都是浑身一哆嗦,侯赛因这也是要开始拿人命填了。
要是真的圣战死后可以上天堂,那他们还抵抗什么?干脆一拥而上让闽人杀光了好了,还皆大欢喜。不过战局逼到了如此,就算再心疼也不得不顶上去,一群将军对看几眼,纷纷散了下去,回到本族,开始将族中最悍勇的子弟兵调拨上来。
此时药格罗已经带着麾下敢死队冲进了已经无人防守的第一段壕沟,呼啸中又是无数的火油罐子丢向了阿拉伯人的阵地,闽军的盾牌与火油罐子设计的相当精巧,盾牌正面包铁,里面都是软且轻的楠木,看上去厚重的盾牌其实没多沉,而且盾牌脊骨还是个丫形树叉,恰好一个大弹弓露出盾牌顶端,插在地上后双腿蹬盾就能射出去老远。
火油罐子同样是特制的,罐口存放着火种,罐底儿全是火油,拿在手里接触不到,可丢在地上,猛烈的火油立刻就会凶猛燃烧起来,几十个罐子往东西一扔,左右来增援的壕沟中阿拉伯军士立马惨叫着退了回去。
可没等药格罗带领着敢死队扩大战果朝向第二段壕沟爬去,忽然头顶上凶狠的阿拉伯语叫骂声就猛地传了过来,药格罗赶忙昂起头,阳光一暗,一个高壮的贝都因青年汉子已经猛地扑向了他。
“为了主!死!”
正好压在药格罗身上,那贝都因人锋利的弯刀直奔药格罗的咽喉狠狠抹过来,右手猛地抓住他切向自己咽喉的手,药格罗同样脑门上青筋暴起,眼看着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刀刃就要划破药格罗的咽喉,血却先一步喷了出来。
眼神变得暗淡,临死前还喃喃念道着主,那年轻贝都因汉子握刀的手终于无力的耷拉下来,猛地将尸体掀翻一边,从汉子胸口拔出尖锐无匹的三棱刺,感慨的摇了摇头,甩下手中的粘稠血液,旋即药格罗又是倒握着刺,狠狠扎进了一旁正与自己另一个麾下的后背。
砍杀刺死,如此狭窄的壕沟作战,突击队装备的几乎都是手弩与三棱刺。
醒过神来的阿拉伯人投入了更多兵力作战,闽人也是持续增兵,就向渗透海绵的墨水那样侵入阿拉伯人的阵地,拥挤在狭窄的壕沟里,肉搏战斗的残酷性超乎想象,有时候摞起来的尸体都堵塞了壕沟。
头上,阿拉伯人的弩炮,投石车用的也更加仔细,长长打一炮不管中没中,立马推回去,为了对付他们,闽军的大队人马也不得不贴的更近,虎蹲炮平放,专门狙杀这些弩炮之类,头顶上,呼啸着的弹丸此起彼伏。
后阵,阿拉伯人的配重投石机也终于耐不住寂寞也开始了进攻,这一回投射的可不光光是软绵绵无力的燃烧骆驼粪了,还有成缸成缸猛火油,突如其来的一阵猛攻打的闽军大部队也是狼狈不堪,上百人跌落在了火堆中满地惨叫着,逼得闽军同样将十几门大将军炮也运出了壕沟,追着那些配重投石机打,更大号的开花弹在阿拉伯军阵中掀起一片又一片的灰土尘埃,逼得侯赛因率领他的长老团都不得不躲到了壕沟下头观战。
下午三点左右,已经被攻破了五道壕沟,被闽人打到军阵中心的阿拉伯人终于支撑不住,两翼拍出了四万精锐阿拉伯骑兵,狠狠冲向闽军操炮在后路支援的四个卫,逼得队形松散的四个卫不得不收缩,同时,早已经等候的不耐烦的铁甲骑兵一万多人分两路同样气势汹汹应战过去,骑兵的大战可算拖慢了闽军突破的速度。
两军混战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眼看着太阳偏西,今天是攻不破阿拉伯人军阵,李捷终于下令撤兵,凄凉的牛角号与尖锐的鸣金声中,在壕沟里与敌搏杀了一天多的四千多敢死队终于如蒙大赦,拖着盾牌攀爬出壕沟,疲惫的向后军撤去,这一下午杀得太狠了,心惊胆战的阿拉伯军甚至在后面放箭都不敢。
眼见着闽军四个卫汇合了敢死队向后退去,出战的阿拉伯骑兵也赶忙向后退却,尘土飞扬了一天的两军战场终于再一次在铁蹄与马靴之下袒露出来。
血色的残阳映照之下,整个大地还有流淌的雅穆克河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光,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伏在了战场上,粘稠的血液把这大地都泡软了,眺望着一地鲜红的尸体,就连李捷也忍不住惆怅。
千秋霸业白骨累,果不虚啊!
就在李捷也感慨不已的时候,忽然又是阵阵喧哗从已经平静的战场上传来,兵士们惊愕的趴在壕沟前的栅栏那儿张望着,但见一群阿拉伯人凶狠残暴的拎着百来个闽军敢死队重伤员冲出了壕沟。
虽然大闽今日大占便宜,可必定是主动进攻的一方,精疲力竭的敢死队还是有些昏迷过去或者累倒了的伤员遗落在了战场上,就在那些敢死队懊悔或者惊慌的叫嚷中,阿拉伯人将这些伤员丢在地上,长枪弯刀没头没脑就砍了过去,竟然是当阵杀俘。
还在期盼着大闽能将俘虏赎回来或者救回来的闽军军兵当即震撼了,浪潮一样的愤怒之声在闽军阵营中咆哮而起。
李捷则是放下望远镜沉默的下了指挥台,阿拉伯人杀俘不但他预料到了,甚至就是出于他和王玄策,李绩之手推动,故意留下一箱烟蒂去激怒阿拉伯人,毕竟就算强如大闽,也不可能天天付出巨额代价赎回俘虏,有时候,成大事者,对自己人也不得不狠下心来。
经手这个的李让自然也明白其中关节,看到李捷走下瞭望台,李让默不作响的迎了上去,做了个揖。
“晚上,带你的人上。”心情不佳的李捷随口吩咐一声,便一头扎进了移动行宫中。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而拼,李让似乎更早学会了权利的残酷,听着前营愤怒的喊声,李让一丁点影响都没有那般,冷酷的回过了头,双眼冰冷的打量着对面落日余晖中的阿拉伯大营,眼眸中,慢慢是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