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咚咚狂跳,“什么事?”
“既然你和哥的关系那么近,或许你会有办法说服他,让他带小澈去看看医生,接受心理治疗吧。就算不信任我也好,去找别的医生看看吧。不能因为孩子抗拒就再也不带去看啊,这样下去小澈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坦白来说,听到这样的要求,我很意外。
我曾经应该也有过简单善良的思维,可是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噩梦,我对于人心,已经习惯性的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了。
我以为那个要求多少是关于自己的,可居然不是!
现在这世上,还真的存在着这样善良的人么?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说服他,但成不成成功,不敢保证。”
他欣慰地笑了笑,“能那样已经足够了。“
而后,他微微低了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没病,甚至在还没有真正见到你本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病了。”
“没有真正见到我本人,意思是之前以其他形式见过?”
他叹了口气,“是的。大约在你来我们医院的前两天,我妈妈把你相片拿给了我。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有人胁迫她让她这么做的,说如果我不听从她的话把你诊断为精神病人的话,我妈说她……就会立刻在我面前自杀。”
“胁迫?是谁?”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着妈妈当时的表情,应该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看得出来,妈妈被那人折磨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得已才会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
可无论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那个人到底是谁。还说再问就死在我面前。眼看着接近崩溃边缘的妈妈,我当时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答应。”
说到这儿,他一脸诚恳地看着我,“请你相信我,我心里一直很愧疚。我学医那么多年,本意是要助人脱离苦痛,那么反其道而行的,你还是第一个。
尽管我后来已经尽可能的让你免受那些药物或治疗器械的伤害,可是我知道,你的身体即便是好的,精神上也已经垮了。我那时候每天都会去看望你,每天都很想告诉你实情,可是……”
他将脑袋沉沉地压了下去,“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妈妈了,我不想拿她去冒险。”
我心里微微颤了颤。
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秋阳的母亲都能威胁到?
小霞那边我多少还能想得通,毕竟是孩子被掳走了,当妈的肯定急疯了。可是秋阳的妈妈呢?她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想不到那个女人可以有这般的手段,能让这种富贵人家的人都受其摆布。
他接着道,“后来,妈妈跟我说,她留在房间里的你的那张照片不见了。我原本以为是那个背后在威胁她的人搞的鬼,可是后来看见哥哥把你从那里面接出来了以后,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发现了我和妈妈的这个秘密,作为对我们最好的挑衅,他不但把你救出来,还接到家里来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一直觉得秋彦找到我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唐突和莫名其妙。原来是因为仇人的仇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想到了这一点,我的心里莫名的一阵失落。
真是可笑,难不成我还在期盼什么?
“你们的关系,一直就那么水火不容么?”
其实我也在这样的家庭生活过几年,虽然绝对不会是温馨的,但至少我们表面上没有他们这样的剑拔弩张,所以我不免有些好奇。
他沉沉摇了摇头,“我的妈妈,当年认识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并不是单身。可她还是跟了他,然后……”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在我以一个私生子的名义跟着妈妈在外面飘荡了15年后,也就是9年多以前,因为这个家里原先的女主人去世了,父亲才把我和妈妈接了回来。从那一天起,哥哥对我们就是仇视的。在他的眼里,始终认为是我和妈妈,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怎么可能不仇视呢?我当初就是妈妈走了还没一年爸爸就迅速再婚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始终还有个疙瘩。
“那……秋彦的生母是怎么去世的呢?”
“意外,一场车祸意外。当时是她开的车,据说是陪着哥哥的姐姐姐夫去产检回来出的车祸,她和姐夫当场死亡,姐姐则是重伤,然后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宝宝被成功剖腹产出来才断的气。”
我听得彻底呆在了原地。
原来那场变故带走的不止他的母亲,还有姐姐姐夫。
这么说来,他比当年的我不幸多了!
不过……
“宝宝?那个宝宝后来活下来了么?”
秋阳点了点头,“虽然生命体征一度很微弱,不过最终还是撑了过来。”
我一下子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你说那场意外发生在9年多以前,小澈今年9岁,是不是说……”
没等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就见秋阳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那个宝宝就是小澈。原先去世的姐姐的孩子。”
我的心里狠狠揪做一团,“那……那之后秋彦就把小澈当做自己孩子那样带大了吧?那小澈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说到这个,秋阳再次眉头深锁,“关于小澈的身世,哥哥曾经在我们面前声色俱烈的说过,不希望小澈过早的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个那么不幸的开始,所以在他成年之前,家里若是有人让他知道了这个事情,哥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因而那么多年下来,这也是家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缄口不说的秘密。”
“既然他那么疼小澈,小澈又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秋阳再次沉沉的叹了口气,“那次不幸意外的四年之后,哥哥结婚了,对象就是陈嫣然,在陈嫣然的要求下,他们一家三口搬出去另外一栋位于城西的别墅住了两年多。有一天哥哥就忽然带着小澈搬了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小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之后陈嫣然也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三天两头找上门来吵闹,跟我们哭诉着哥哥不要他了之类的话。然后小澈每次见了他,都会失控痛苦哀嚎。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那两年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问哥哥,他也从来不肯说。我也只知道那之后哥哥和陈嫣然好不容易才离了婚,然后就那么带着小澈一直在家里住了下来。”
想起一见到那个女人时小澈惊恐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个孩子那么可怜,那个女人不好好待她就算了,怎么还能给他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呢?
“秋阳,你说小澈的病是不是就跟那个女人有关?或许是她之前虐待过他,毒打过他?”
“其实第一次看见小澈见到陈嫣然的样子,我就这么怀疑过,可是但凡我一向哥提出来让他带小澈给我看看,哥就大发雷霆,说小澈是个健康的孩子,不让我再靠近他半步。”
也难怪,秋彦对秋阳母子只可能有恨,怎么还可能去信任呢?
“秋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谁说都好,但你对我说谢谢,总感觉自己罪孽又深重了一些。当初那么陷你于不易,实在抱歉。”
我沉沉地舒了口气,“那个女人,也是利用了“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这样的思维来摆布你的,就跟当初摆布我和小霞一样的道理。”
秋阳听得一头雾水,“那个女人?小霞?”
就当我想要我自己之前的经历讲给他听时,裤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秋彦打来的,瞬间紧张起来。
秋阳看了一眼,轻轻说了声,“没事,接吧。他问什么,你也实话实说,我哥这个人最恨人说谎。”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接起来电话。
“喂,秋先……秋彦,怎么啦?”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沉稳,却听得人一阵心悸。
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啊,我在家啊。”
“是么?我也在家,怎么不见你?”
我瞬间无言。
短暂地愣了几秒之后,两眼一闭,声音发紧的道:“我在三楼,秋阳的这里。”
听了这句之后,电话那头什么也没说,而是啪地一下挂了。
秋阳看着我,我看着电话,气氛尴尬得要命。
呆愣一会儿之后,我挤出一个笑,“你哥要我下去呢。”
其实他并没有说,但我感觉他大概不会喜欢我太久的逗留。
秋阳赶紧起身,“那我也不留你了。但是……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你最好还是别让我哥知道。他这个人……有时候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会无端端让人觉得很……害怕。”
告别了秋阳,我一溜烟跑回了小鬼的房间,然而没见秋彦,想了想,又赶紧来到了他的书房。
门刚一打开来,就见有个人靠着书桌立在前方,屋里黑兮兮的,从屋外投来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那眸子里透出的冷冽,像是日落前最后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