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正式踏入婚姻前,我是有过机会的。
可我偏偏犯了傻。
这也是我至今为止最蠢的一个决定。
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同时也低估了一个女人爱而不得的怨恨。
在一起后我最难捱最无法面对的,就是彼此需要肌肤相亲的那一刻。
有的时候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体会比自我暗示的心里更诚实。
我本能的排斥,就算硬着头皮就无法继续的那种。
前几次,她还很体贴的安慰我。可是次数多了之后,我终于还是选择向她坦白,告诉他我患了隐疾,那方面可能力不从心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带着我去了她们家旗下的一家相关的专科医院。
得到的结果是我各方面生理功能都是正常的。
我说我可能是心理方面的原因,她又紧追不舍地问具体是什么原因。
我想过解释,可是这样一来,就要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剖开来。
我不想走上那一步!
于是我提出了分手,并尽我所能的给了她一笔分手费。
她哭着走了。
几天之后又跑了回来,说即便这样她也愿意和我结婚。
我当时竟然还可笑不已地感动了一番,觉得总算找到了一个能真正包容自己的人。
婚后,我应了她的要求,单独又买了一套别墅出来住。
她表现得是那样的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照顾小澈也是亲力亲为。
每次忙完工作,看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小澈也照顾得安然入梦,我在欣慰之余,也深觉罪恶。
于是乎我对她越发的好,基本上只要她说的,我能办到的,我都会毫无犹豫去做。
但……
我依然无法和她亲密。
就连睡在一张床上,我也觉得难捱至极。
实在逃不脱的时候,我只能上半夜抱着她哄睡过去,下半夜自己回到书房里。
那时候的我,似乎只看得到自己的难捱。
却忽略了那个每每在我离去之后,在漆黑的夜里,苦苦熬到天明的眼。
甚至于只要我再留心一些,我就该能早一点觉察到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幽怨。
感觉到我的小澈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那两年忙着拓展公司版图,一股脑扎了进去。等到事情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我在前往公司庆功宴的路上,意外接到了小澈幼儿园的老师打来的电话。
冰山的一角,起初在窥见的时候,总是无意的。
往常便是她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电话那天打不通。
我打的时候,也是不通。
我便去了,我也以为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次家长会面罢了。
可是去到那里,我彻底呆掉了。
细细地听着老师的描述,觉得又不可思议,又困惑。
不死心的又找来监控查看。
画面中的小澈,情况甚至比老师们描述的更糟糕。
当听到老师们说小澈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已经跟他妈妈沟通过两三次了。
我瞬间明白了!
第一时间冲到医务室抱起了还在发狂的小澈。
小家伙拼命地踢打我,咬我,嚎啕痛哭。
我紧紧拥着他,只觉得心像是被人一脚踩碎了。
难怪!
小澈都三岁多了,还是无法像其他同龄孩子那样完整的说出哪怕一个句子,而且眼里时常流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惧怕或是呆滞。
不明所以的我,第一时间就找来嫣然一起商量,最后她还“体贴”地找来一个这方面“专家”,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无关痛痒。
我还是觉得疑惑。
嫣然只是笑笑,说我太多疑了,孩子她每天那么带着,怎么可能让他受委屈呢?我要是不相信她的话,大可以查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呀。
还说在心底里,她早拿这个孩子当我们的孩子了,怎么舍得打。
我淡淡的笑着,默默的点了点头。
私底下我确实查过小澈的身上。而且平时里我们也经常一起洗澡的,如果有伤,我一定能看见的。
可就算是我这样的恶魔,都会忘了。
这个世上真正最痛的伤,往往都是看不见的。
小家伙平复过后,有气无力地趴在我的身上,隐隐啜泣着,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妈妈……”
9岁那年之后没有再哭过的我,默默地流下了悔恨的泪。
原来自从我们结婚起,这个女人只要我一不在家,就会把小澈关进黑呼呼的柜子里,任凭他哭喊,任凭他就那样在自己的排泄物边哭得累了沉沉睡去。
原来我回家的时候,她怀抱中沉沉入睡的孩子,只是因为白天哭喊到没有了力气,才那么昏昏迷迷的进入睡梦中。
被那个女人抱着,或许就连梦,都是冰冷的!
我痛恨陈嫣然那天使的面孔背后,掩藏的那颗魔鬼般的心,更痛恨自己当初觉察到了端倪,却不曾追查到底。
之后,陈嫣然也终于撕开了自己的假面,露出最真实最可怕的面目。
说这一切,都是我逼的,说我根本不爱她,说检查结果我身体是没有问题的,但还是一直不愿碰她,就是因为我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在女人的心中,男人对自己所有的不好行为,都能归结到一个点上:
他的心里有别的女人!
温婉贤淑的面具被扯下之后,她歇斯底里地质问着我: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你究竟是有多爱她,把她藏得这样好?
她找了那个女人两年了,为什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还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一旦找到了那个女人,一定要把她生生撕碎。
我看着她说得面容狰狞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麻。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爱原本就是……如此恐怖的一种力量?
会把人变得这般可怕?
我不知道她的心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扭曲的。
我只知道,当女人认定了一件事之后,就会越陷越深,越来越失去理智。
别人说的,根本就再听不进去了。
她说自己苦苦守候了那么多年,仍旧得不到我心,又找不到那个贱女人的下落,就只能靠毁掉我更在乎的小澈,来获得一点点安慰了。
末了,还笑容邪魅的问我,“不然你以为我每天对着你硬挤出来的那些笑脸是靠什么?不折磨那个小鬼,我哪来的发泄之后伪装的平静?”
她居然把我视若珍宝的小澈,当做一种调剂?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再也没能忍住的动了手。
而且很重。
她却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他的父亲,只是一个人默默的爬了起来,笑容阴森的告诉我,她还知道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当她把那个秘密脱口而出时,我苦涩一笑。
在她眼里,我原来是个那么爱钱又无耻的男人啊!之所以还待在这个家里,也完全只是为了钱。
可我想不通的是,她都把我看成是那样的人了,为什么还能继续那么爱我呢?
我们之间,又是反反复复地纠缠了一阵,在我拿到了他父亲一些不光彩的事情的证据后,才总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和她彻底的分了开。
重新搬回那个家之后,小澈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过来。小学才上了半个学期,他的病情越发恶化,我一面为他转了学,一面带他看起了心理医生。
然而每次回来,他除了沉默不语,就是靠在我的肩头偷偷的流泪。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欲哭无泪。
要伤害小小的孩子,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
但要治愈好他们,却很可能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
我尽量的撇开了大量工作,在家里一心的照顾起他来。
慢慢的,他的病情终于好转了些,只是仍旧很怕黑,遇到刺激,还是会疯了般拿起身边的东西来到处乱砸。
秋阳妈妈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我时不时的“关照”和“提示”起了作用,她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秋阳还为此不顾我养父的反对,大学里选择了自己最想学的心理学专业。
我知道他是为了谁。
同时我也羡慕他,可以选择自己想成为谁。
我本以为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我可以慢慢等,慢慢陪他,一直到他痊愈。可上天却在这个时候,跟我开了一个恶毒无比的玩笑。
那阵子总是莫名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浑身都感觉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昏昏沉沉的迷过去,醒来后腹间一阵刺痛。
上医院一查,肝癌晚期。
医生说如果抓紧时机进行治疗,还可以活上一到两年,就那么放任的话,恐怕半年都撑不过了。
拿到诊断结果那天,我让司机早早回了家,一个人怔怔的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己似乎早就在等待那么一天。可是当它真正来临时,居然还是会觉得不舍和留恋。
那之后,我开始着手安排我死后小澈的去处。
钱和地方都找好了,目前就缺那么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了。
此外,我也拼尽了最后一点希望,再次着手调查起当年姐姐的那场意外来。
如果我真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这两样了。
现在想来,在那之后又能与她重逢,真的是上天对我这个卑鄙的恶魔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