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
九点整,展会开幕式正式开始了,什么领导讲话、文艺表演的自不必说,岑萌对那个也不感冒,她只跟着她师姐,美其名曰“贴、身助理”。
她师姐就没她这么悠闲的心境了,陶嘉然很忙。她在c城本来就待不了几天,日程也被排得满满。第一天,主要还是和展览有关。她得保证华文的展台布展没问题,还要抽空了解下c城的业务开展情况,顺便在场馆里转转,毕竟干、啥吆喝啥,她是做书的,就得找机会多学学人别的文化公司、出版社,看看人家的选题,瞧瞧人家的封面,博采众长、跟上潮流才有钱赚。
岑萌一整天就像个小尾巴,陶嘉然去哪儿她去哪儿,分分钟不离不弃。看得一众人不由得佩服陶总御、下有术,看这小助理连开个小差都不敢,只有陶嘉然打落牙齿和血吞,反正是谁难受谁知
道。陶嘉然实在烦她烦的不行了,就打发她去买水买咖啡,还不给她钱。谁缺钱大小姐也不缺,正好她陶嘉然替天行道,帮地主老财岑子实做点善事积积德,保佑他以后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岑萌被支使来支使去的,可高兴呢,那话咋说来着?“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于戈手下的小弟小妹子,看她被老板这么虐还这么嗨,纷纷觉得她被虐出人格分裂了,不由得生出怜悯,都窃窃私语,“多好的娃儿,又呆萌又不计较的,生生就这么被霍霍神、经了!”“可不,我表妹邻居家的小叔子的二舅的大姨妈家的闺女说,这陶总可是出了名的小冷脸……”“艾玛,幸亏咱天高皇帝远balabala……”还吧啦吧啦?还小魔仙呢!
陶嘉然是不得不服,岑萌男、人缘是真好。买个水有卖水小哥千里迢迢给扛回来两箱;逛个展位能遇到她爹的老同学什么金叔叔,那肥头大耳的大叔还捶足顿胸的,“怎么到了c城不告诉叔叔啊叔叔好领你转转啊你看你当初多乖啊现在怎么跟叔叔见外了”云云;买个咖啡也能领回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说是大学同学什么的。
陶嘉然冷眼瞧着岑萌搂在斯文小伙儿肩膀上的咸猪手,又瞧瞧小伙儿涨红的脸和浑身上下的手足无措,大小姐,女、流、氓也是流、氓好吧?岑萌显然认识不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超越一个良、家妇女该有的矜持,她一整天被陶嘉然虐得太、爽了,以至于嗨、得忘乎所以,浑然不觉当着自己亲过的女人的面和一个男人如此亲热有何不妥。
“我哥们儿,郝阳,”岑萌又贱、次次地补了句,“你叫他小耗子就行,嘻嘻。”斯文小伙小脸瞬间化作猪肝色。
“这是陶总,也是我师姐,不过你不许叫师姐。”岑萌边说,还拍拍斯文小伙的肩膀。陶嘉然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你还能更二吗?
斯文小伙显然忍耐不了这种不靠谱的介绍方式,他轻咳一声,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萌萌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说着,他伸出右手。
陶嘉然也伸出手,和他虚虚地握了握,“你好!”微微一笑。
斯文小伙一愣,不自在地清清嗓子,“那个……我是来陪我导师做市场调查的……那个……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们吃顿饭?”
岑萌刚想答应,陶嘉然先言语了,“恐怕我们时间安排不开,以后有机会吧。”
郝阳听到前半句脸露失望,听到后半句,眉毛一挑,咧嘴笑了。
打发走斯文小伙儿郝阳,一直到快闭馆,陶嘉然都没再打发岑萌做这做那,除了和工作有关的,也没怎么再搭理岑萌。岑萌浑然不觉她师姐的异样,还以为她是累了。两个人在展馆逛了一圈,岑萌就狗、腿地搬来把塑料小椅子,“陶总,休息会儿啊。”
岑萌又讨好地递过来一瓶水,白皙的小脸就那么笑眯眯地盯着陶嘉然。陶嘉然深觉自己对这种萌系生物没有抵抗力,她很想把这张小脸按在地上,或者按在墙上也行,只要别让她看到就行。她
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岑萌了。还是睡着了的时候最好,一点儿都不烦人。陶嘉然默默叹了口气,开始怀念岑萌的睡、颜。
“喂!干吗呢!”另一个角落里,于戈手下的小妹子突然一声尖叫,对着一个满脸沧桑衣衫破旧的老太太吼起来。
“怎么回事?”陶嘉然微眯了眯眼,那个老太太的样子让她心里一紧。岑萌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熟悉了陶嘉然的种种小动作,那微眯的眼睛说明她此刻心里不快。
“啊!没事儿没事儿,陶总,”小妹子显然没注意到那边坐着大咖,她忙摆摆手表示自己能够搞定,“是个捡破烂的老太太。打扰您休息了,陶总。”
陶嘉然心里又是一紧,她坐不住了,站起身走过去。只见老太太手里拖着个胶丝袋子,里面横七竖八地塞、满矿泉水瓶和拆开的纸壳子,一只满是伤疤和老茧的手大概之前正在掏华文展台扔在旁边的纸壳子,现在被吓得纸壳子扔在地上不知所措。
陶嘉然皱了皱眉,“没用的废纸壳子,都给她吧,”接着又想到什么,“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划拉划拉也都给她吧。”
接待小妹嚅嗫着还想说什么,可看陶嘉然一脸严肃的样子,没敢再吱声,只好找来个小弟,把没用的废品划拉划拉,嫌弃地扔到老太太面前,“喏,都给你了。”
老太太感激地连声道谢,慌手慌脚地往胶丝袋子里塞。
陶嘉然不忍再看,她更心塞了。
吃完晚饭,两个人疲倦地回到住地。岑萌一下扑到自己的床上,“好舒乎啊!”
陶嘉然嫌弃地撇她一眼,“去洗澡,早点睡,明天还要谈合同。”
“好累,”岑萌耍无赖了,脸埋在床、单里,“亲爱的床,我想了你一天了,难道你不想我吗?难道你不爱我了吗?”继续蹭、啊蹭、啊蹭。
陶嘉然翻个白眼,觉得自己给个白、痴当老板才是真正的白、痴,不再搭理她的间歇性、抽、风,自顾自去洗澡了。
陶嘉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孩子正倚在床头,脸上风云变幻,一忽儿抿个小嘴想笑又不敢笑似的,一忽儿皱个眉像谁欠了她钱,一忽儿又……额,这是娇羞状吗?这是又犯、病了吗?
陶嘉然不想理她,她怕岑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又不用负法律责任,那她陶嘉然就赔大发了。就算想进步想飞得更高吧,她也不至于把小命儿搭进去。
岑萌还不知道她已经快被任命为三楼楼长了,她抬起头,嘴张得老大,这是yy什么有什么的节奏吗?只是,师姐,洗完澡睡衣里还穿着小、内、内这样真的好吗?对发、育不好的。好吧,她师姐早就过了发、育的年龄,不过对形状也不好吧?容易走形什么的。嗯,岑萌觉得自己可体贴呢。
陶嘉然眼看着那双眼睛水汪汪地就在自己胸、前打转儿,就知道大小姐心里没安什么纯洁心思,她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好吧?她一瞪眼,那意思,“瞅啥?”
岑萌胆子小,看她瞪眼睛,心里就怯怯的了。哼哼,姐去洗澡,等我哟,师姐。
和一个不靠谱儿的住一屋,陶嘉然还真怕对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她侧过身,闭目养神,虽然很累,困意也涌上来,她还是强迫自己保留一丝清明。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到嗒嗒的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床、头的台灯灭了,屋子里陷入了黑暗,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在陶嘉然脑袋里出现“终于可以睡了”几个字的时候,她突觉背后一凉,被、窝被掀开,一个温、热的身、体贴在她的后背上。
陶嘉然一激灵,条件反射一个翻身把对方压、在身下,一手按住对方肩膀,另一手一个反扣把对方的胳膊扣在身后。就听“嗷”的一声尖叫,陶嘉然才意识到这人是谁。她连忙松开,拧开灯,只见岑萌睡衣凌、乱,头发散着,一手按着另一手手腕,眼泪汪汪,都快疼哭了。
陶嘉然知道自己的力度,她有些愧疚,突然又想到对方莫名爬、上、自己的床,貌似不是自己错在先吧?“你闹什么?”她皱着眉。
“你干吗?要掰断我手吗!”岑萌的眼泪真掉下来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她,就是她小时候最皮的时候,她爹吹胡子瞪眼的也没舍得动她一手指头。
陶嘉然无奈地看着她,应该很疼吧?她想。“对不起,我下手没轻重了。”
“你讨厌!讨厌!”“看!都红了,都肿了!”“好疼!我爹都没舍得打过我!”……岑萌开始耍无赖了。
陶嘉然很无语,毕竟把人家伤了,总不好像对待色、狼一样把她踹下去,让她滚蛋闭嘴吧?她只能这么无奈地看着岑萌咆哮发、疯耍无赖。两个人面对面跪在床上,姿势诡异得像是在拜天地。
岑萌控诉得够了,觉得说不出什么新鲜词儿了,连眼泪都早风干、了,想想自己理亏在先,嚅嗫着说,“那个,我睡觉习惯抱着东西的……在家都是每晚抱着大白的……”
陶嘉然一脸黑线,还有比耍了流、氓还理直气壮更可恶的吗?她冷冷一笑,“得抱着才能睡,对吧?”
“嗯嗯。”岑萌使劲儿点头,师姐请不要大意地抱我入睡吧,哪怕扭断胳膊我也无所谓的。不过怎么觉得屋子里气温骤降了?
“好!很好!”陶嘉然咬咬牙,抓起床头的电话,“宾馆前台吗?对,是我。麻烦再给我送个枕头来!”放下电话,抱着肩膀眯着眼睛看着岑萌不说话。
岑萌很想好心地提醒师姐不用再折腾累了一天的宾馆服务人员了,也根本不用再挂电话浪费口水了,她床上就有枕头,分分钟拿过来就可以抱抱睡了。可她不敢,看看她师姐眯缝的眼睛,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敲门声响。陶嘉然下地开开门,说了声“谢谢”,又关上了门,拎着个枕头回来了。她一指岑萌的床,“去那儿!”
“哦。”岑萌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乖乖听话为妙,反正在谁的床上抱抱都没关系的,然后爬到自己床、上。
只见她师姐拎着枕头塞、到她怀里,声音凉凉的,“抱它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