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为什么去奥克兰?”岑萌奇怪地问,“奥克兰是在澳大利亚吧?”
没文化真可怕!陶嘉然回她个白眼,“大小姐,你咋不说法兰克福在法国?”
岑萌囧。拽着她的衣襟儿,“那你告诉我嘛,学霸姐姐。”还使劲儿摇了摇。
“在新西兰,”陶嘉然摸|摸她脑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知啊?可不可以退货啊?”
“不行!货已售出,概不退货!”岑萌赶紧捂住她师姐的嘴,可害怕她后悔呢。
陶嘉然觉得好笑,那只油乎乎的小手按在她的嘴上,是要腻死她,还是要闷死她?她拽过张湿巾,擦干净了那小手。
“要是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去看我亲妈。”
“!”岑萌本来是蛮享受被她师姐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的,闻言一惊,“她不是已经……”
“是,已经故去了。不过听你爸说,她和她丈夫合葬在奥克兰。应该是后来在那里定居了。”
“爸妈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岑萌埋怨地嘟着嘴,“陶嘉然,你是不是很想去看看你妈妈?”
“想。”陶嘉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人不想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吧?即使那个生她的女人已经不在人世,她也很想去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她安息的地方。还有她最后的日子,是不是很孤独?一个人守着她已经故去的丈夫。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太过忧郁,以致成疾?如果当时她身边有人陪着她开解她,她是不是还能多活些时日?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陶嘉然暗叹口气,她生母一定是个太过傲气的女人,不然国内有她的亲人,还有陶嘉然的生父,毕竟他们曾经倾心相恋过,初恋是最纯粹美好的吧?有这些关爱她的人,为什么不回来和他们在一起?哪怕见见他们也好,何必自己一个人苦苦地承受?
陶嘉然见识过她生父看到她这张肖似她生母的脸时的喜悦,那眼神是遮掩不住的,很亮,很炽|热,她深信即使现在她生父也爱着她生母,当年他们一定是爱得刻骨铭心吧?她更相信如果她生
母当年回国,她生父一定会善待她,会陪着她,总不至于两个人如今这般阴阳相隔。想来岑子华的故去对江法言打击太大了吧?不然他不会病得这么重。
斯人已逝,生者当坚强。陶嘉然想着不论她生父如果对她,她都该善待她,为他多年的痴恋,也为她父母当年的轰轰烈烈。
“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活着,好好在一起。”她搂紧岑萌,喃喃道。她不要再失去,不要再重蹈她父母的悲剧。眼前的幸福让她贪|恋无比,惟愿一直这样,一辈子这样。能时时拥眼前这个人入怀,能刻刻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真好。
岑萌回抱住她,感同身受她心中的悲凉:“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陶嘉然有点儿怕“永远”这个词儿。《周易》说“水满则亏,月满则溢”,这世间本就没有长久如一的事,一切的平衡都是博弈的结果。她不信什么永远如何如何,情感上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就这件事而言,她是矛盾的。若究其原因,只能说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人终究是情感动物,再理性的人也挨不过情感的关。
“我认真的,真的!”岑萌不喜欢她师姐此刻迷离的目光,她不完全了解陶嘉然心中所想,无法理解那种“理性的纠结”,只是觉得那目光很陌生很遥远,让她有点儿害怕。
“我知道,我都知道。”陶嘉然轻轻挣开岑萌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的小爪子,抱着她吻了吻她头顶的发旋。大清早的,吃饱喝足了,应该大踏步奔向美好前程,不该想些不该想的——虽然那小小的胸很……柔|软,咚咚跳的心脏让人手心发|痒,忍不住想把它握在指尖疼爱。陶嘉然深呼吸,把些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统统甩掉。
“别怨你爸爸,我想他大概是考虑我现在得陪我亲爹吧?”
“不管他们,”岑萌小手一挥,觉得自己特别善解人意,“等你亲爹我前姑父好点儿了,我陪你去看你亲妈,那也是我姑啊,虽然我都没见过她。”
陶嘉然微笑,心中却泛苦,她清楚得很,她亲爹啊,怕是不会“好点儿”了。只盼他能多挨些时日,让她有机会多陪陪他,在世上的日子也少受点儿折磨。人啊,就算是再有权有势,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更跳不出“情”之一字。
只是,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想明白。就是当初她亲妈为什么没再找她?
依常理来说,儿女是妈妈的心头肉,没有哪个当妈的能舍得不管亲生的儿女。要不人夫妻俩离婚一般都把孩子判给妈妈呢。小孩儿跟着妈妈,就算是生活条件再不济,也会被全心全意地疼爱,被用心地照顾。要是跟了爹呢?那可就没谱了。着调的爹没准还能让孩子吃饱穿暖不至于冻饿,不过可不敢保证是不是给孩子上顿方便面下顿kfc啊。那不着调的,就不定领着孩子干吗去了。说不定自己馋酒了,夹着孩子去酒桌玩呢。更没谱的也许找个女朋友,对孩子轻则左嫌右厌的,重则打骂虐待都是有的。
照岑子实的说法,自己当年应该是被人贩子偷了。可她既然是她亲爹亲妈因为相爱而生的,她妈又为了她承受了来自岑家老两口的巨大压力,既然知道她还活着,这几十年来为什么不找她?以岑家的实力,江家的实力,加上她亲妈那位丈夫当年就有能力出国的实力,陶嘉然不信他们认真想找的话,会找不到她。难道这些年,她亲妈不想她不牵挂她妈?陶嘉然从没见过亲妈,此时都格外挂念她,想去看看她的安息地,何况当年的自己应该还在襁褓中吧?她抱过自己,自己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挂念自己?
还是,中间真有什么隐情?
陶嘉然不是傻甜白,岑子实所讲的往事既然有了漏洞,她就无法全然相信。既然上一辈的人对她有所隐瞒,她就打算靠自己去把这件事弄清楚,她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世这么稀里糊涂的。只是此时她越想越乱,理不出个头绪。看来有必要和薛姨谈谈了。陶嘉然暗想。她是传信人,应该知道很多内情。
“乖乖待在这儿,别乱跑。”陶嘉然去医院临走前,还不忘给大小姐打预防针。
岑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瞧着她,像某种呆萌的小动物,还配上副幽|怨的小嗓音:“我也想跟你去……”才不要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待着有什么趣儿?还不如闷在家里舒服。
陶嘉然无奈地看着她,手指点了点她的脚踝,“蹄髈都这样了,还想乱跑吗?当心熟食店抓了你去焖猪蹄儿。”
岑萌眨眨眼,她师姐一脸严肃地看玩笑的样子好违和,一下就戳中了她的萌点。她凑过去在陶嘉然脸颊上亲了一下,星星眼道:“要想我!”
这脸变的,真快!
陶嘉然也回吻了一下她。岑萌更嗨了。好吧,她充满电了,孤独难耐凄风苦雨寂寞无助什么的,统统来吧来吧,姐不怕了!
“对了,有件事和你说下。”陶嘉然没忘了报备。
“说嘛,亲爱哒!”岑萌笑眯眯地看着她,含糖量四个加号。
陶嘉然嘴角不经意地一抽,妹子你要不要这么嗨啊?
“就是,我那个妹妹,和你说过的,叫陶小破的,”岑萌突然横了她一眼,让陶嘉然一寒,卡了下壳,“那个,毕竟来c城了嘛,我打算今晚和她吃个饭。可能会晚些回来……”
不等她说完,大小姐一个枕头飞了过来,“陶嘉然你也是坏人!之前讨好我就是为了去陪你的什么妹妹吧!”
陶嘉然冤枉死了。捡起了匍匐在地的枕头,拍拍上面的灰,又小心地挨着岑萌坐下:“她是妹妹,我只当她是妹妹。那孩子挺可怜的,我也就是和她吃顿饭,关心下她过得怎么样而已……”
“她也是坏人!”岑萌扭着脸,嫌弃地瞧都不瞧她。
陶嘉然这个汗。在你大小姐眼中,我身边的就算是只母蚊子都是坏人吧?不对,都是坏蚊子吧?好吧,蚊子就没有好的。
“我也去!这个我必须去!”岑萌一脸正色,不错眼地看着她。陶嘉然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陶嘉然瀑布汗。妹子,我真的只是很纯洁地去和她吃个饭,只是吃个饭,吃完了各回各家。
不得不说,岑萌还是年轻,她的爱情观是相爱就要时时刻刻黏在一处,这种缠|腻诚然是因为两个人正在热恋中,可又何尝不是害怕失去的表现?
陶嘉然认真地看了她半分钟,终是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妥协了。
她理想中的爱情是两个人彼此信任,彼此包容,深爱着,并且各自有各自的空间,太过紧密的爱会让人窒息。她更不喜欢被爱人莫名地怀疑,那是对她人格的低估甚至无视。
可她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不为别的,只为舍不得。舍不得岑萌担惊受怕不踏实,舍不得岑萌不高兴,甚至岑萌有一点点不开心,她都觉得是自己莫大的罪过。这样美好的女人,这样美好的爱情,是应该被全心全意珍惜的,而不应是拿来挥霍的。那样的话,陶嘉然都觉得自己在暴殄天物。她暗自安慰自己,慢慢来,会好的,萌萌会长大,会成熟,她愿意耐心等待。
谁又能说,爱情不是磨|合、妥协的产物?能否长久,只看两个人能否互相包容。
“去可以,”陶嘉然捏了捏大小姐鼓起的腮帮,觉得好笑,“但是,不许吃醋,不许捣乱,更不许乱跑再伤了脚踝。”
“切!我才没那么没品,又不是小娃娃,还乱跑。”岑萌嫌弃似的扒拉开她的手,话音却含着笑意。
陶嘉然笑笑,不以为意。“乖乖待着,平板留给你,电很足,可以玩,还可以看电视。我中午要是回不来,会叫外卖给你送来。”
岑萌脸又一扭,挥挥小手:“快走吧,快走吧!啰嗦得像个老妈子。”
陶嘉然俯下|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可不嘛,她现在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娶了个小闺女当女友,却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