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萌的眼珠子快喷出火来了。
这小丫头片子敢抱她师姐!
她师姐敢让这小丫头片子抱!居然还拍拍她的后背!
她师姐的抱抱是她的!
“姐姐,我好想你!”陶小破一进房间,就熊扑到陶嘉然怀里,双手环住陶嘉然的腰,眼圈都红了。
陶嘉然安慰地拍拍她,温言安抚她,又一脸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小破,让你大老远地跑半个城市,本来应该是我们去找你的。实在是因为我朋友伤了脚踝,不敢让她走太远的路。”
陶嘉然说着,余光所及,瞥到了戳在一旁龇牙咧嘴一副恨不得咬死她而后快的大小姐,下意识地轻轻推开了陶小破,不着痕迹地假装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你们介绍。”
她牵过岑萌的手。
“小破,这是你——”
她那句“这是你岑萌姐姐”还没等说完,就听陶小破清亮的嗓音响起:“你是小嫂子吧?小嫂子好!”
陶嘉然半句话被噎在嘴里,半张着,嘴角微抽,话说这是什么称呼?
岑萌眼角也是一抽,她瞪了一眼陶嘉然:你在哪儿认识的这愣头青?
“愣头青”其实一点儿都不愣,特有眼色地自我介绍:“小嫂子,我叫陶小破。之前我们通过电话的。”
岑萌眼角又是一抽,这位……额,小妹妹,你真不用提醒我。你不就是之前接陶嘉然手机那个吗?哼!陶嘉然,你还敢让别人接你手机!这笔账我怎么忘了跟你算?看我过后怎么收拾你!
陶嘉然偷偷抹掉额角的一滴冷汗,“那个……小破就是之前我帮她找工作那个小妹妹,额,你们认识认识……”
这画面怎么这么诡异啊?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见外吗?陶嘉然是真没想把岑萌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陶小破啊,这孩子,她自己就去找了……
这么好的彰显自己身份的机会,岑大小姐当然不会放过。
“你好,我是陶嘉然的女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还大家闺秀似的一颔首,一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温良恭俭让多好的性格。
陶小破笑眯眯的,嘴更是甜:“小嫂子好温柔!”
岑萌闻言,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得意。看吧,看吧,陶嘉然,我这么温柔,连个打酱油的都看出来了,你真是走了狗屎运,捡到宝了。
陶嘉然忍不住腹诽,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说话跟嘴上抹蜜似的?
她暗暗打量这孩子,个子长高了,人也张开了,再也不是当初瘦瘦小小的样子。小孩子果然变化快,这才多久?就像个大姑娘了。
不过,陶嘉然性格使然,素来不喜油嘴滑舌的人,她欣赏实干者。可转念一想,这孩子从小失亲,身世着实可怜,后来又遭遇一系列不幸,要是没个左右逢源的性子,又凭借什么在这复杂的人世间立足?自己年少时还有奶奶依靠,后来又遇到了很多好心人,甚至包括齐洛,他们都在自己某个灰暗的人生阶段照亮了自己前方的路,自己是何其幸运?就算齐洛后来背叛了她,还一度死缠烂打,陶嘉然对她曾经陪伴自己的日子仍怀有某种程度的感激。
看着眼前的这个极力讨好岑萌的孩子,陶嘉然想这大概也是她的一种生存方式吧?从陶小破的视角看,她陶嘉然曾经的举手之劳就是天大的恩惠,她在这孩子的心里肯定是“特别有能耐的”,这孩子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就更怕失去自己这个靠山。而且,岑萌又是陶嘉然喜欢的人,连小孩子看多了宫廷剧都知道“什么风都不如枕头|风”好使,此刻讨好岑萌当然比讨好自己这个正主儿更有效。
陶嘉然暗叹口气,她无法苛责这孩子的生存方式,不是当事人,就无法真正体谅这孩子生存的艰难,如果苛责,自己就无异于那个听说老百姓吃糠咽菜还问“何不食肉糜”的混蛋皇帝。每个人,各有各的人生路要走,只要这孩子不学坏,至于什么样的性格,那都是细枝末节。
可怜这孩子的不容易,在饭店,陶嘉然尽量点了一桌有营养又很不便宜的菜,还说让陶小破“可劲儿吃,不够再点”。
陶小破可开心呢,姐姐对她真好,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岑萌心不在焉地吃着菜,间或吸一口陶嘉然特意买给她的牛奶,冷眼旁观两个姓陶的互动。
“工作怎么样?”陶嘉然边给陶小破布菜,边问。
陶小破抿嘴一笑:“姐姐,我干得可好呢!常老板说我有悟性,有前途,还给我涨工资了呢。”
“那就好,”陶嘉然很满意,“给你涨工资,是信任你,看好你,你更该努力,趁着年轻,多积累点儿经验。”
“可是,”陶小破失落地撇撇嘴,“我好想你啊,姐姐,想去a城看你,又没有那么多钱。你要是在c市就好了,我就总能看到你了。”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岑萌暗喷,陶嘉然是我的,不可能在这儿陪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连她亲爹让她留在这儿她都不肯呢,你难道比她亲爹面子还大?
想到她师姐为了她留在a市,岑萌有点儿小得意,看陶小破也不那么讨厌了。算了算了,她心道,师姐暂时借给你当姐姐玩,安慰下你幼小的心。姐大度得很。
她喜欢陶嘉然一切以她为重,心里一高兴,脸上就忍不住表现出来,嘴角一勾,冲着陶嘉然莞尔一笑。
岑萌长得很精致,很耐看,特别是那甜甜的一笑,很俏皮。陶嘉然有一瞬失神,心脏猛跳了两下,才恢复正常。
岑萌特别愿意看她师姐为她失神的样子,打蛇随棍上,右手悄悄摸上她师姐的左手,先是勾住一根手指挠啊挠,接着尤嫌不足地扣住她师姐的整个手掌。
陶嘉然正听陶小破说“小嫂子真漂亮”,深觉这孩子太擅长拍马屁,她得引导引导这孩子,不让她走了阿谀奉承的歪路。突觉左手一紧,一只凉凉的小手攀了上来,先是勾勾手指,继而又扣住了自己的整只手。
陶嘉然用脚后跟都能猜出来这是谁在作怪,可这儿真不是适合打情骂俏的场合啊。她为人严正,当着妹妹的面,更是不好意思和女朋友亲密,总觉得太过那啥。就算藏在桌下看不到,保不准陶小破就会想岑萌怎么不吃菜?那只右手干吗呢?由此,难免让陶小破浮想联翩。陶嘉然觉得那样很不好。
轻轻甩开岑萌的小手,陶嘉然眼神示意岑萌“别闹”。
岑萌可不买账。她终究年轻,加之性格使然,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特别是满腔的爱意泛上来的时候。这难道是荷尔蒙在作怪吗?
被她师姐甩开了手,岑萌觉得失落了。也不正眼瞧俩姓陶的了,悻悻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牛奶。
陶小破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眼见她那位小嫂子似乎不高兴了,也不敢做声,琢磨着怎么找个话题逗小嫂子开心。小嫂子开心,姐姐才能开心啊。
陶嘉然夹了个大虾,放在陶小破的餐碟中。
“最近,没有谁找你的麻烦吧?”
陶小破眨眨眼,纳闷姐姐怎么说这个话题。
“没啊,我每天都是按时上班、下班,忙得团团转,一沾枕头就睡着。”
“嗯,好好工作,”陶嘉然掂对着措辞,接着又加了一句,“要学好。”
陶小破一愣,旋即明白了姐姐话外的意思:“姐,你放心,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多赚点钱,多学点本事。我现在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好大啊,每天见识不同的人,觉得以前的自己目光太短浅了。自从知道我们老板的经历,我发现没什么学历也能干成大事业的。我现在,事业为重!”说完,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
陶嘉然略觉放心,这孩子路还长着呢,只要本质不坏就好。
怎么身边这么安静?她还真不喜欢岑萌不闹腾。之前纠结于陶小破是否学坏,似乎忽略了女朋友?
歪头一瞅,小丫头一声不吭地吸牛奶,貌似也没吃什么菜,空腹喝牛奶容易伤着胃。陶嘉然有点儿心疼了,温言道:“怎么不吃菜?”
您终于想起我的存在了?岑萌回她个大白眼。岑大小姐怎么能忍受被忽视这么久?她不客气抬手一指:“我也要吃大虾!”
陶嘉然无奈地看着她,“你不是不爱吃虾吗?”
陶小破无语,姐姐你真笨,小嫂子说想吃那就是想吃,以前不爱吃那是以前的事儿,和现在无关。姐你这么笨是怎么追到女朋友的?还质量这么好,虽然胸有点儿小,比我的都小,可我还没发育完呢!小嫂子貌似没什么再发育的余地了吧?陶小破忍不住默默吐槽。
果然,岑萌杏眼一瞪:“以前不爱吃是以前的事儿,现在想吃了!”
陶嘉然不和她计较,知道大小姐这是等着她伺候呢,就认命地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的餐碟里。然后——
俩人大眼瞪小眼。
陶嘉然拿眼神示意,吃啊。
岑萌瞪她,带着皮,咋吃?
姐你笨死了!陶小破忍不住了,她努力忍着笑:“姐,小嫂子等着你给扒呢。”
陶嘉然默。天晓得让她怎么伺候大小姐都成,就是扒虾这事儿……她是真不成。陶嘉然是纯纯的草原动物,和任何海洋生物基本绝缘。和齐洛在一起那会儿,齐洛心细手巧,会替她剥好虾或者蟹之类的带壳动物。后来,她基本上不吃,也不想,实在遇到饭局不得不的时候,都是把虾头一掰,剩下的带皮囫囵个儿吞。今儿要不是为了陶小破吃得好她才不会点这家店里最贵的一款虾。
现在,怎么着?让她扒虾?干脆让这虾扎死她算了。
可,一边是妹妹殷勤的煽|动,一边是女朋友“不扒信不信掐死你”的期待目光,陶嘉然赶鸭子上架,心一横,死就死吧!
十分钟后,一只焖虾变成了一坨坨红红白白看不清是什么的奇怪东西,间或上面还沾着一片半片疑似虾皮的东西。
岑萌嘴角抽了抽,撇了眼一脸歉意的她师姐。姐啊,我是真知道你手是有多笨了。这东西要不是我眼睁睁看着你扒的,还真是挺……恶心的。
我就说我不成吧?要不是满手的油,陶嘉然真想捂脸。真是……太丢人了。
陶小破捂着嘴,努力地不让她姐看到她快笑抽了。没想到她姐还有这手儿“绝活”。
然后,就在一大一小两个姓陶的四目注视下,岑大小姐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吃光了那坨坨奇怪的东西。抬头,嘴边,还挂着一片虾皮。
陶嘉然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擦干净她的嘴角。
只见大小姐嘴一咧,小虎牙还咬着一块虾肉,冲她傻傻一笑:“挺好吃的。”
陶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