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的办公楼里很是安静,或许是因为午休的原因吧。陶嘉然这样想。她不愿打扰谁,只想悄悄地来看看情况,顺便拿走自己的东西。这段日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本该早就拿走她的私人物品的。
“陶……”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透着意外和惊讶。
陶嘉然正要掏钥匙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锁,抬头看到陈婷错愕地看着她,那表情不亚于大白天见了鬼。
“是你啊,好久不见。”陶嘉然笑着和她打招呼。钥匙插|进锁孔里,一拧,拧不动?又一拧,还是拧不动?
“那个,您别拧了,换锁了……”陈婷实在看不下去了。
“换锁?”什么情况?陶嘉然狐疑地望着她。
陈婷真后悔,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吃完午饭这么早回来干吗?这状况,太尴尬了。她当初进|入“华文”是因为陶嘉然的赏识,陶嘉然又是她的老上司,曾经对她着实不错。看眼下的传言,她又不得不信。如今的“华文”人心惶惶,连她自己都在琢磨着退路。
“……据说是后勤请示了肖总换的……”陈婷越说声越小,话说陶总您不要这副表情看着我,我更紧张了有木有?
为什么?!陶嘉然怒气冲头,她在为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他们却把她办公室的锁给换了?!他们凭什么!
“钥匙呢?”陶嘉然沉着脸。
“额……”陈婷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您别找钥匙了,貌似您的私人物品都被收拾到储藏室了。”
储藏室!说是储藏室,其实就是个堆积废物的小屋子,每隔一段时间,后勤就会收拾出一堆当废品卖掉。他们这是把她当垃圾扔了!陶嘉然心里一痛,直起身快步朝储藏室奔去。
陈婷一惊,怕出什么事儿,赶紧跟了过去。
黑漆漆的储藏室里,陶嘉然摸索了半天,才看到她的所有私人物品都在角落里一个破旧的纸壳箱子里。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他们要这么对待自己?显然收拾东西的人根本无意用心收拾,所有的都是胡乱地扔在箱子里,有的被撕破了,有的碎了,陶嘉然都能想象出当时是怎样一番场景。纸箱子最上面,是一个破碎的玻璃镜框,里面是一张合影,那是前年全公司去北戴河旅游时拍下的。陶嘉然曾经郑重地把这张照片装在一个漂亮相框里,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可如今呢?却碎成了一堆玻璃碴,就像她此刻的心。
她颤着手攥紧那张照片,手掌因为碎玻璃被扎出几道血口,血珠儿顺着照片的边缘滚落在地。
“陶总!”陈婷被她吓着了,“您别这么捏着,出血了……”
陶嘉然像没听见她的话,阴沉着脸,“陈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信事情无缘无故就会变成这样。
陈婷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陶嘉然见她犹豫,抿着唇,苍白着一张脸,站起身,“好!你不想说,我会自己查明白……”她抱起那个纸箱子欲走。
陈婷心中不忍,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陶总,您别急……”说着,探出头看看走廊里没有人,又回身压低声音道:
“您之前不是离开这儿去‘华实’了吗?那之后没多久李总和财务詹经理就接连着辞职了。公司里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前两天,我也是听说的,说是c市的于戈于经理回来了,
在肖总那儿谈了很久。之后就传出来说您……”陈婷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抬眼看了看眉头紧皱的陶嘉然,又接着说道:
“……说您……把‘华文’出卖了……还说……”
出卖?陶嘉然苦笑,他们以为她把“华文”给卖了?殊不知这是岑子实和集团董事会的决定。
“还说什么?”陶嘉然沉声问道。
陈婷深吸一口气,索性一气儿说个痛快:“我是不信您会做出这种事儿的。只是传言,说您之前……攀上了岑助理的高枝儿,想方设法调去了集团,肖总也是无可奈何,李总和詹经理看不下
去,就相继辞职了。还说您……去了集团做了高管,转头就要卖掉‘华文’替集团赚钱……”
陶嘉然脸色愈发苍白,她捏紧了拳头,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怒火喷薄而出。就在她和岑萌卿卿我我的时候,就在她替“华文”的老同事一心打算的时候,这些人却在怀疑她。她平生最难容忍被信任和在乎的人背叛。还有那些谣言,除了于戈看到她和岑萌的亲密继而挑拨离间,还有李禾和詹经理,他们居然造她的谣。分明是他们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才造成今天的种种,却还有脸来诋毁她的名誉。陶嘉然中学时就学过那个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直到今天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她咬着牙,双眼通红,盯紧了陈婷:“那肖总呢?难道他就任由这种状况吗?”陶嘉然心中还有一线希望,毕竟肖总是她很尊敬的一位长者,何况她知道岑子实给肖总安排了不错的退休待遇。
陈婷有点儿害怕她此时的样子,可也清楚地知道了陶嘉然的委屈,她也有点儿为陶总抱不平:“陶总,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我听说有人去问肖总这事儿,主要也是大家伙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公司似乎岌岌可危的样子。可是,肖总他……似乎不置可否。”
好一个不置可否!陶嘉然冷笑。她的最后一分信任也被老肖的“不置可否”给抹杀了。老肖的心思,她细细一想就能想通了。他得了岑子实的承诺,他的退休后的待遇有了着落,但是他肯定是恨她陶嘉然把李禾他们贪污的事儿捅了出去,即使惹不起岑子实,他也不想让她安生了,所以就任由这些人造谣中伤她。
好!真好!陶嘉然嗤笑自己之前把人性想得太过天真,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污秽不堪。
街心公园。
陶嘉然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也不管长椅因为天气如何冰冷,颓然地撑着膝盖坐在上面。冬日的太阳都弱气了很多,唯有肆虐的北风毫无顾忌地拍打着她的外套、她的脸颊。公园里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陪伴她的只有身旁破旧的纸箱子。陶嘉然觉不出冷,因为她心里更冷;渗着血珠儿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也不觉得疼,她心里更疼。
她想自己之前一定是太过天真了,亏得还自以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以她对人性的认识,陶嘉然越发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商场混了。
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是个贱次次的熟悉的声音:“哟,陶助理蹽这儿来疗伤来了?”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怒目,抬头,使劲儿瞪她。
盛之樱嘻嘻笑着,手欠地拂过陶嘉然的脸:“瞧这小脸儿冻得,您是被煮了?啧啧,我见犹怜啊!”
“滚蛋!”陶嘉然愤愤地挥开她的贱手。
盛之樱也不生气,一拽她胳膊:“走吧,真把你冻坏了,你家岑小美人该心疼了。”
“!”陶嘉然愕然,呆了半晌,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于戈是你的人?”
“切!”盛之樱手一挥,像挥掉一只烦人的苍蝇,“别糟|践我们‘盛世’的团队,于戈就是个屁!”
“你收买了他?来算计我?”
“哈,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之前确实是雇了于戈给我收集‘华文’的信息,商场嘛,兵不厌诈,既然我要收购‘华文’,当然得知己知彼,你懂的……”盛之樱说着,还自以为萌萌哒冲陶嘉然眨眨眼。
懂个屁!陶嘉然才不待见她,撇过脸正眼都不瞅她。
盛之樱撇撇嘴,继续说道:“没想到他还对你的小美人挺感兴趣啊。他本来就是想等到‘盛世’收了‘华文’,好在我这儿求个好着落,他还想干出点儿名堂让岑萌注意他呢……也是你们太不小心,被他发现了苗头。不过,陶嘉然,你得好好谢谢我,还是我把这事儿给你们压|下去了,毕竟大家都是同好嘛,总不能被个王八蛋男人搅得伤了和气。”
盛之樱说着,慵懒地歪着头,擎等着陶嘉然说谢谢。
陶嘉然眯了眯眼,这意味着她就要出离愤怒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盛总您呗?”陶嘉然凉着声音。
盛之樱嘻嘻一笑:“感激可不敢当。陶助理这么聪明,你懂的。”
陶嘉然冷哼一声,“你为了得到齐洛还真是颇费心思啊。利用于戈散布我出卖了‘华文’来给我压力,还封了他的口不许他说出我和岑萌的事儿,你手里捏着这事儿到我这儿来要挟我。可是,盛总,恐怕你精气神用错了地方,你想要的是齐洛,我不是她,不好意思,无能为力。”
“别介啊!”盛之樱涎着脸,凑过来,“你不知道齐洛对我不待见吗?她还惦记你呢。你帮帮忙,‘华文’的事儿好商量,你要是觉得‘华文’那帮造你谣的王八蛋还值得你对他们好,你开
个价,‘盛世’掏多少钱都行!”
陶嘉然表情古怪地看着她:“盛之樱,你以前追姑娘也这么大手笔,费这么大周章吗?”
盛之樱眼睛一直,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没,头回这么费劲……”
“你当真这么喜欢她?”
盛之樱眼神一黯:“……不知道。”
“那你先想明白再说吧,在那之前,就别给这世界添乱了。”陶嘉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抱起那个纸箱子。
“哟,你见血了?这是咋弄的?”盛之樱指指陶嘉然的手。
“没事儿,小伤。”
“姐们儿,你真是条汉子!”
陶嘉然嘴角一抽,也不搭理她,抬腿便走。
“哎哎哎,别走啊……”盛之樱赶紧跟上她,像个小尾巴坠在她身后,“你还没答应帮我呢!”
陶嘉然脚步却没停:“爱莫能助。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儿,我已经是她的过去时了。”
“好歹教教我怎么追她啊!”
陶嘉然停住脚步,拧头瞧了她一眼,颇有点儿幸灾乐祸:“她追的我……”
“……”盛之樱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