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语。
他看着周围那些欲言又止的人，那张脸上没有半点对于权势的渴望，也没有一丝辞去他身上的职位的可惜。
这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或许有人能够看出贾赦心中所思所想，但是，他们在面对贾赦离开朝堂之后所带来的巨大利益的时候，他们的心也在逼迫他们这些人闭上他们的嘴巴。
不过，这样才是正常的。
这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虽然说都自称清官能臣，但是，能臣或许真的是能臣，但是，清官~
就贾赦所知的御史台里面那些疯狗，表面上两袖清风的家伙手底下的金银说不定都要占这朝廷一个月的赋税了。更不用说，在这里有一些文官已经靠着自己的官职将自己的家族发展成了一个在自己家乡任何县官都无法忽视的巨无霸了。
或许清官也有，但是，这些清官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朝堂之上占据主流的位置。
也正是因为如此，贾赦这位京营主帅兼超品荣国公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挡了这些家伙的路子，挡了他们贪财的路子，所以，在贾赦选择离开朝堂的时候，有人会挽留，但是，更多的人只会选择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贾赦那张看上去有一些失落的面孔之上才有了一丝兴奋。
这场辞官虽然是贾赦自己导演的，他不想要干那个将他困在此地的京营主帅，但是，他也有看清这个朝堂之上谁才是他们贾家盟友的打算。
不过，很可惜啊，就算是贾赦亲手扶持起来的那些家伙，在确认贾赦准备辞官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有一个想要说什么的也被他周围的同僚给拉住了。
很好！
贾赦没有愤怒，只是，在他看向了自己身后那些武将的时候，看向那些看向自己所站在的位置的眼神，嘴角的笑容就愈发灿烂。
真是可笑啊！
贾赦也意识到了这些年为什么勋贵在朝堂之上的势力愈发衰微了。
如此的短视和天真，他们这些勋贵又怎么可能玩得过那些从数万人，数十万人之中杀出来，步入这庙堂之高的人精们呢！
贾赦甚至觉得，这些家伙在确认贾赦准备辞官的瞬间就已经想好京营主帅的位置由哪一位勋贵来坐了。
可是，真的会落在勋贵的身上吗？
开玩笑！
以贾赦对于坐在龙椅上那位的了解，他必然选择一位直臣，孤臣为那京营主帅，因为当今已经不想要再让勋贵执掌那柄已经被贾赦开锋的刀了，所有的刀柄必须落在当今的手中，而能够做到这样事情的人，这个朝堂之上可不多。
不过，贾赦也没有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只是默默地跪在了当今的面前。
当今面沉如水。
坐在高处的他在听到贾赦说出要辞官之后，他已经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中。
这就是他朝堂的精英啊！
这个所谓的京营总帅的职位在贾赦抛出的瞬间，他就已经看到了那些往日衣冠楚楚的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拔了下来，将其中的野兽本性都显露了出来。
势在必得的，觊觎的，渴望的，漠不关心的，失落的，兴奋的……
在这个时候，贾赦的算计才令当今意识到了谋主的算计如果真的能够让他这位当皇帝的看清楚的话，那么，就不是谋主了。
好算计！
当今已经看出了贾赦的洒脱——贾赦看出了京营总帅的位置是皇帝专门为设置的所谓的牢笼和桎梏，除非将其舍弃，否则他必然不自由，一辈子困守在这京营之中。
但是，一旦贾赦将他们贾家在此间两代的基业尽数送给他人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文臣武将必然会联手对抗皇帝的意志，尤其贾赦还算准了当今必然不会放过执掌军权的机会的想法。
当今深深地看了一眼低下头，看不清此刻表情如何的贾赦，咳嗽了几声，在将整个朝堂的嘈杂压下之后，当今才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恩侯，你可要想清楚了。”
在这个朝廷之上，皇帝不会轻易地叫一位臣子的表字。因为一旦叫出表字，那么，一切回转的余地就已经没了。
但是，贾赦还没有说话，在一旁的文官之首就已经走上前了。
他可不管当今此刻眼中的忌惮和愤怒，只是朝着当今施了一礼后，便开始了自己的侃侃而谈。
是的，对于贾赦的辞官，那份辞职奏折早就已经经过了他这位首辅的手，只是，相对于当今的犹豫不决，内阁的诸多阁老在看到这封请辞信的时候，朱笔已经批落，只等当今按印盖章，将这件事情做成铁案，再无可回转。
“陛下，贾将军的神情恍惚已经有些时日，想来荣国公府也已经请过太医了。”
“老臣这些年对于医术也有钻研，老臣觉得应该是失魂之症的前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可不是一件相当好的事情。”
“以老臣拙见，如果不早日治疗的话，恐会令荣国公此等英豪与先代荣国公那般罹患重症，缠绵病榻而亡。”
对于死亡本来就极为忌讳的人现在却毫不犹豫地用贾赦的父亲做说服当今的言语。
只是，这几乎是诅咒的话语并没有在众多人恐惧的眼神之中令这位兵家宗师暴走，而是用一种平静到吓人的眼神看着这位首辅。
“……”
整个大殿在听到首辅的惊人发言的瞬间就陷入了沉寂。
是有言官上前跟这位首辅正面放对，但是，这位言官在下一刻就被自己的老大一脚给踹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此地，还不需要一位言官为这位往日在朝堂之上最擅长揍文官的人说话的份。
更何况，真以为这两位会容许这么一个小小的言官插足他们的战斗吗？
右都御史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乐呵呵地看着这位在贾赦辞官之际直接跟兵家宗师对上的首辅，他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要上前帮忙拉架的准备了。
贾赦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言语之间还有几分自信的首辅，看着眼前这个老头，也没有等到当今平身之言，那为了穿下朝服而缩小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