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崔韫疲倦的身子往后靠,闭眼假寐。习惯性的伸手摩挲珠子,却触了个空。
他指尖一顿,仿若无事般收回。
这几日大理寺又忙了起来,他回府的时辰也越来越晚。
偏偏有人不请而来。
“崔韫!”
是姬纥的嗓音。
他扯着嗓音大喊:“你别不见我,我知道你在此处!”
话音刚落,他砰的一声踢门入内。
“大理寺是办案之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七皇子逾矩了。”
隔着案桌,崔韫端坐不曾起身。他抬眸,是一贯以来的清冷。
“即清,请七皇子出去。”
“放七皇子入内的官吏仗三十,以儆效尤。”
姬纥一听不乐意了。
“你这样明摆着是我不对似的。”
“使臣好不容易离盛京了,我是特地来请你去一线天酒楼用饭庆贺的。”
崔韫:……
嗯,最后一分钱都不付。
姬纥的那些穷酸手段,他还能不知?
“别了,维桢惶恐。”
姬纥:“……”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后挤眉弄眼。
“沈妹妹如今在你府上,这么个美人整日在眼皮底下晃,姬霍这几日待着机会就骂你,你也甭在我面前装了。我也听说,你阿娘对她赞不绝口。想来不过多时,定会好事将近。”
崔韫沉沉的看着他。
“我坐上这个位置,你应该也知晓一路艰险,崔家荣辱系我一身,自不敢有半点差池。崔家主母不是谁都能当的。”
姬纥笑意一顿。
崔韫淡淡:“她不适合为崔家宗妇。”
“那你能纳……”
“为了家宅安宁,我更不会纳妾,如此七皇子可放心?”
姬纥一哽。
“你当真无意?”
崔韫不语,平静的看着他。
姬纥不敢置信!毕竟前不久他还在感叹崔韫和沈婳可歌可泣的情爱故事!
他阴阳怪气:“你若真无意,那我就帮姬霍了,他对沈妹妹可上心的很。”
然后,他听到崔韫不虞的嗓音。
“沈娘子不是恭亲王世子能肖想的。”
“至少有我在,他断无可能。”
姬纥:……明白了。
小两口闹别扭了,这才不承认!
醋劲还挺大。
还什么不适合崔家妇。适不适合还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
“大人!”
姜兆从外匆匆入内。他面色凝重道。
“静府出事了。四皇子和刑部的人都赶了过去。”
崔韫倏然抬头。
果然,轮到姬妄了。
“静老太爷,太夫人和妾室姨太太一并亡故,皆是胸口一刀毙命。”
姬纥闻言,免不得收了手中的折扇。
“死的好,那静老太爷本不是好东西。我早就瞧他不爽了。”
也不怪他如此。
静老太爷本是穷乡僻壤出身,一路科考金榜题名。本是寒窗苦读后的一番美谈,可他分明有原配!
“家中双亲早亡,他不沾阳春水,然都是那原配不辞幸劳供他读书,做尽了一切粗活,莫说浆洗衣裳,便是码头的重物也被得,偏偏遇到一个白眼狼。”
金榜题名后,崔老太爷再娶新妇。
他以官职不稳为由,令原配继续在老家,撒下弥天大谎。偏偏原配有了身孕,那年又灾荒。凄苦的跋山涉水追来。
原配面容枯槁,瞧着模样能当那新妇的娘了。
当时这事闹的极大,舒御史为此大胆谏言,在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怒斥静老太爷的作风不正停妻再娶。
姬纥讥笑:“而,最后却是舒御史被罚。好好的原配却沦落成了妾室,这还是新妇的莫大开恩。”
这律法啊,明明一字一字写的清楚,可在权贵和皇上面前,御史台也只能沦为无用之所。
检举百官成了笑话。
偏偏,皇家能压下一切言论。谁敢不服?
谁让当初先帝在位,皇位不稳,还需要静太夫人娘家扶持稳固。
崔韫掩下眼底的晦暗。
他也万分看不起静老太爷的做派。偏偏他仗着老丈人一路高升。嫡女送去皇宫也成了受宠的静妃。产下二子,姬妄的手段比太子还要狠。
姬纥:“若是可以,我倒想去静府放炮仗。”
崔韫神色淡淡:“此事有刑部,同大理寺并无半点干系,无需过多留意。”
姜兆:“是。”
他又看向姬纥:“七皇子若想活的长久,适才所言莫再提。”
“这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姜兆又是自己人。”
崔韫轻哂一声。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自己人。”
————
“我真要去读书?”
沈婳早起,药也不急着喝了。美眸端是不可置信。
“爷说了,娘子身子孱弱,故让奴婢晚些来请,不好吵着您休息。”
还要谢谢你了!
即馨是掐着时间来的,东院去厨房提早膳,她就知道沈婳醒了。
“爷数日前早已同夫子谈妥,许是娘子耽搁了,这才忘了去,奴婢奉命特地来请。”
沈婳拧眉:“我没准备好。”
“笔墨纸砚奴婢已给娘子准备妥当。”
沈婳心高气盛,总不能承认说她那日是扯了谎。
女娘磨磨蹭蹭。很不情愿的出了门。
她到时,夫子已给崔绒教学了。
崔绒可怜兮兮的坐着,听的云里雾里。一见沈婳入内,她的尾巴就翘起来了。
“你总算来了。”
“这些日子你颇为懒惰。”
沈婳压根都不想理她。
她给夫子行了礼。
夫子摸着胡须,让人搬来案桌。安置在崔绒的边上。
“我听说侯爷说了,你最爱读书?故,他不得不满足你所愿,同意你来学堂?”
崔韫的形象一下跌入谷底。
沈婳却丝毫不慌,更无破绽:“是,女娘虽比不得男子,可学无止境,我平素最不喜的便是轻言放弃。”
“只是身子不好,怕是要夫子多担待了。”
崔绒不理解,她甚至觉得沈婳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
大早上的不睡懒觉,跑过来同她一道学习。
夫子满意的颔首:“好!那颜家女娘便是老夫一手教的,只要沈娘子有心,我自有能力将你教成第二个才女!”
沈婳:大可不必。
崔绒:真的有毛病。
“沈娘子,不知你往前都学了什么?”
女娘张口就来:“倒不是我自吹,不该学的该学的,我都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