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垂落枝头的雨珠。地面湿的不行。不平的小坑正积着水。
再启程时,谢珣都没等到沈婳回来。耳侧却充斥着小女娘念念叨叨的小奶音。
本郡主想了想你这马车很不错,的确勉强算入了我的眼。我就待着不走了。
往后几天,亦是如此。
她满足的打了个哈气,捧着她半张脸大小的苹果凑近,拍了拍谢珣的手示意。
谢珣认命取过匕首削皮。
崔绒却还有要求:我不要这样的,你得给我削个威武狮子样式的。
他一顿削的皮断开,嗓音却温和:不会。
不行!
换来小女娘拔高的嗓音,她小脸垮了下来,似很受伤。
我都瞧见你给沈姐姐削兔子。怎么轮到我就不会了?
你这样,本郡主不高兴了!
她的一言一行,实在像极了沈婳又还只是个小女娘,谢珣态度到底软和:我只会削兔子,小郡主可要?
可我只喜欢狮子。
谢珣无奈:你二叔可会?
不会。
崔绒抬着下巴,好不得意:我二叔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会做这种精细活?
她还不忘透露。
他便是会,我也舍不得他动手。
谢珣:……
崔绒可想要狮子苹果了。也就奶声奶气的磨着他:你就不能为了我去学嘛?
谢珣沉重:……好。
他算是明白了。
崔韫那厮当着他的面拐走了漾漾不说,还要让他帮着带孩子。
真是……真是令人发指。
另一座马车里,沈婳本打算送完崔韫就不再久留的。
谢家的马车是镶了金吗?
崔韫难得不同以往腰背挺直端坐如钟。他抖开束缚懒散随意。一手却是攥住女娘的手腕。
这就打算走了?沈娘子还是留下来的好。
沈婳缩了缩手,却没缩回崔韫的禁锢:你若闲一个人闷的慌,不若将小鬼叫回来。
谢世子会照顾人,我将她留在,自然无需分心挂忧。
崔韫瞳仁印着女娘姣好的面容,濯濯如水的眼神落在一处。直白的不能再直白:难不成叫她回来坏我好事?
崔韫将人拉近再拉进,一股力逼的沈婳不得不将半个身子压过去。女娘站不稳,本能的将手搭在车壁。试图同崔韫拉开距离。
从外头看过去,好似是她将崔韫堵住。欲行不轨之事。
沈婳清凌凌的眸子布满惊愕。
崔韫:恐你忘性大。总得出格些,时不时的提醒着。
沈婳怒。
谁要你提醒!
他按着女娘的后颈,将人彻底压入怀中,嗓音冷清,却在她耳侧低语:我年十九了,到了娶妻的年纪,望沈娘子原谅则个。
沈婳嗡的一下,耳根彻底热了起来。
她下意识忘了呼吸,如玉的小脸晕染了红意。紧张的一把将人推开,连连后退。
————
入夜时分,到了驿站。住的仍旧是来时分配过的屋。
谢珣见证了短短一炷香,女娘分神八回。
漾漾。
啊?
阿兄说到哪儿了?
沈婳烦闷的朝桌上一趴,叹了口气。不经意间露出一小截玉颈,上头留着小片被蚊虫叮咬的暗红。
很是显眼,也成功攫住谢珣的
视线。
谢珣沉脸倏然起身,疾步朝隔壁而去。影一没拦他,他一脚踢开房门。
崔韫!
崔韫放下手头上的公务。就见谢珣怒目而视:你个畜生!她不过刚及笄!
原以为你至少还有分寸,却不想直接不当人了!
崔韫对上他的眼,倒也不隐瞒:若非她有孝期在身,已然是侯夫人了。
我自认够克制了。
谢珣气的手都在抖。
可你不该那般侵犯她,未婚夫妻尚且还守着规矩。何况你们!
他还没点头呢!
崔韫可别想做他妹夫!
饶是崔韫,也恍惚了一瞬。
他想,谢珣是误会了。
误会还挺深。
男子心眼却不少,他意味深长道:行,下回注意。
将谢珣气的够呛。
第二日赶路,阳陵侯府马车少了一人,又多了一人。
谢珣一动不动就坐在崔韫对面。沈婳让他驱到了谢家马车。
车内,两人之间的气压很低。准确而言,是谢珣单方面的低。
崔韫平平淡淡的,沉静而矜贵。
世子对我似有意见。
脾气最好的谢珣一声冷笑。
随后,崔韫将一张纸条送了过去。
当年之事,暂无突破口,我想此人你不陌生。
谢珣取过,视线扫过去。
是尤箐。
她来兴许知晓些隐情。对你而言,去见见许有帮助。
谢珣捏着纸条的手在用力。
不必。
他情绪低沉。
我早见了她。
他去过青桐巷,寻到了方家。
尤箐自然没认出他。
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可到底也有不同。在沈家时沈淳氏将她当妹妹,她也算沈家半个主子。如今梳了妇人发髻,头上却只有一根木簪,可见婆家清贫。
可她嘴角的淡笑,却说不了假。
方夫人,可还记得沈雉?
尤箐听到这个名,嘴角开始哆嗦。
谢珣自然不会挑明身份,他只是去确认一件事。
这会儿,就算对崔哥有诸多意见,此事,他也未曾隐瞒。
当年是我阿娘辞严厉色让她离去。
谢珣身子往后靠,眉宇间的疲倦毫不掩饰。
也不怕让你笑话,那时我阿爹有意纳她为妾,男人的那些手段,不用说你也明白,若不是阿娘拦着,只怕……
那老头在漾漾心里千好万好,此事,我都不知该如何张嘴。
说着,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崔韫。
她对我很是警惕,别的也不愿再多说半个字,可我总觉得的确能在她身上找到线索,她必然更重要的事瞒着。
崔韫低头倒茶:这些事,她该知晓。
谢世子,沈婳远比你想的还要知是非。
何况……
崔韫清楚。
沈婳对若真觉得沈巍千好万好,怕是日日念叨的不是阿兄而是阿爹了。
女娘比谁都敏感。
自沈巍再娶后,心里怎会没有隔阂?
只是那时……她只有沈巍一个亲人了。
所以,女娘低头再低头,妥协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