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看了看澄因,再度双手合十,躬身一礼,道:“请恕怀恪太过小人之心了,待证明并非寺中寺中僧人所为,怀恪会向大师道歉的。”
澄因合手还礼道:“那倒是不必,郡主慈母之心,并未做错什么,所以也不需要道歉。”
此刻宜萱不得不佩服澄因方丈的气量,反正这种事情搁在自己身上,宜萱也绝对受不了的!
宜萱没有再多说什么,悄然退下,便唤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嬷嬷分别去几个大殿搜查。
而她,则去了最庄严华丽的大雄宝殿,白天十七福晋就是在这里晕倒的。宜萱也不怕什么对佛祖菩萨不敬了,一一掀开了佛龛上的布帛,检查底下有无不妥。侍卫们既然搜了一次,必然是把目标放在隐蔽的一些地方,可宜萱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保不齐那掳掠之人,说不准就是个胆大的呢!
苏培盛跟在宜萱身后,老脸上愈发无奈了,他忍不住道:“格格,这些地方,侍卫们早就搜过了!”
听了这话,宜萱有点窘迫,便支吾道:“多搜一遍,总没有坏处的!”说罢,她又顶上了放在释迦摩尼佛像跟前的那个大功德箱——那个尺寸——也是足够把熙儿放在里头的!
于是,宜萱几个大踏步上前,伸手捧起了那个功德箱,然后摇晃了几下,果然沉甸甸的,宜萱打开一瞧,在殿中昏暗的烛火下,可以看到里头满是金玉珠宝,甚至还有银票。当然了也有铜钱,可见是香客的财力大不相同,不过多半还是有钱人。
苏培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格格!小公子怎么可能被藏在功德箱里呢?这太荒谬了吧!”
宜萱脸上有些挂不住,见大雄宝殿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已经搜过了,便没继续搜下去。莫非真的是她想岔了?或者是她太钻牛角尖了?!
什么狗屁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常的绑匪不都应该是绑了立刻开溜,然后索要钱财吗?还留在原地。的确不大正常啊!
这时候。搜查其他地方的侍女和嬷嬷也都回来了,都禀报说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宜萱叹息一声,便道:“罢了。去方丈室,我跟澄因大师赔礼道歉。”——看样子真的是她太小人之心了。
回到方丈室,澄因还坐在蒲团上,轻声念佛。
宜萱上前。恭恭敬敬俯身赔罪。
澄因面露微笑,只慈祥地道:“不碍的。我以前就见过郡主数次。知道郡主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太过担心自己的孩子罢了。”
宜萱忍不住称赞道:“大师当真是一片佛心。”说罢,宜萱突然瞥见,她走的时候方丈跟前放置的那个硕大的食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巧的三足青铜小熏炉,而熏炉中袅袅燃烧着檀香……
澄因满是皱纹的面上依旧挂着悲悯的笑容,“今夜郡主大约也是睡不着了。不妨也念念经文吧。”
宜萱忽的笑了:“大师觉得念经,就能庇佑我的孩儿不为人所害吗?”
澄因微笑道:“不能。”
宜萱一愣。他惊讶于澄因竟然如此轻易就否定了佛经的能力,不是信佛的人,人人都是佛法庇佑世人吗?为什么澄因说“不能”?!
澄因道:“佛经只是能让郡主安复自己躁动的心情罢了。”
宜萱不由坐正了身子,按照澄因大师所说,随手拿起了一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经书,就稀里糊涂地嘀嘀咕咕念了起来——至于念的经文是什么意思——宜萱当然是一句也不懂的!
然后念着一句比一句怪异,一句比一句叫人猜不懂什么意思的经文,然后……眼皮越来越沉重,嘴里的念经声也越来越慢、越来越低。
然后……宜萱脖子一垂,手中的经书啪嗒掉在了地上,呼吸也均匀了。
“格格……”薄荷忙上前轻声唤道。
澄因为笑道:“老衲只记得从前,为雍王讲经,郡主旁听的时候回回都打哈欠。所以,让她读经,果然把自己读得睡了过去。”
薄荷惊讶地看着这位方丈大师,“原来大师让格格念经,是希望她能睡一觉?”
澄因含笑点头,“郡主已经累了一天了,需要休息了。”
薄荷忙合手深深弓下身子,“多谢大师。”——小公子丢了,格格当然是心急如火,她们都看在眼里,可谁都没法开口劝格格休息。澄因大师一句未劝,却让格格自己睡过去了,果然是得道高僧,深谙人心呀。
薄荷和紫苏忙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宜萱去了厢房歇息,各自互相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熟睡”的宜萱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副清醒无比的样子。
薄荷、紫苏看在眼里,齐齐愕然。
薄荷道:“是奴才粗手笨脚,把郡主吵醒了吗?”
宜萱摇摇头,道:“我根本就没睡。”
此话一出,两个丫头瞪大了四只眼睛,四目相对,全然无法理解,郡主……这是要干啥?没睡着为什么要装睡糊弄澄因大师啊?
宜萱起身,扭了扭自己快要抽筋的脖子,然后道:“澄因大师又不是不晓得我碰见经文只会打瞌睡!他那么非要我读经,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希望我睡觉休息休息。”说着,宜萱莞尔一笑,心中觉得十分温暖。方才澄因大师的那些话,宜萱都听得清楚,自然无法不感动。
这位大师,当真是慈悲心肠,更难得的是,能够处处为旁人考虑。
宜萱又道:“去告诉苏培盛,让看守僧人的两位护卫回来吧。”
薄荷忙道了一声“是”。
宜萱突然又招手道:“等等!”她拖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命令去盯着僧人的是我,可我明明当着澄因大师的面儿睡着了——睡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收回命令呢?”
想到此,宜萱摇头道:“还是算了吧。等明天早晨在吩咐撤回来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了。
薄荷点了点头:“奴才明白了。”
紫苏上前轻声道:“可是格格,现在都过了子时了,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若是有了小公子的消息,奴才一定会叫醒您的。”
宜萱摇了摇头:“我真的一点也睡不着。”就算读那些催眠曲似的经文,也无法叫她入睡。还有,她也看得到在回到方丈室之后,多了一尊小熏炉。而炉子里燃烧的是寺中常见的檀香。宜萱虽然不怎么用香,却也晓得,檀香能静心凝神。
就因为知道这些。明白方丈的一番苦心,宜萱才要装睡的。
薄荷叹息了一声,又道:“那格格,您好歹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也是好的,起码能让眼睛歇息一下啊!”
看着薄荷的哀求的眼睛。宜萱着实无法拒绝,便点了点头,又侧身躺了下来,合上了自己眼睛。
夜深宁静。宜萱听着外头北风吹枯木的声音,心中浮现的是更多的担忧……现在这么冷,掳走熙儿的人。肯定不会给他保暖,他现在肯定又冷又饿……
宜萱虽然不是个太溺爱孩子的人。但熙儿自打出生,宜萱何曾叫他吃过半点苦头?!可如今他不知去向,不知道要遭罪多少,更不知他是否能活着回来……
想到此,眼里的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就这样,想一会儿熙儿,哭一会儿,然后再想再哭……
直到薄荷轻声提醒她,外头天已经微微亮了。
宜萱这才起身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双眼肿若核桃,不由苦笑了,便问:“可有熙儿的消息?”
薄荷摇头,然后低下头去。
宜萱叹了口气,心中愈发惶惶不安了。
这个时候,方丈身边的那个小沙弥来摆放,他合手见了佛礼,道:“方丈吩咐小僧前来,是想问,可否请郡主让昨夜看守僧人的两位护卫回去?毕竟天都亮了,师兄们也该出寺打水做饭了。”
宜萱忙点头,“那是自然。”说着,忙叫薄荷去传话。
小沙弥合手退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紫苏却急忙进来,回话道:“格格!徽三爷带着那个叫、叫什么来了!”
宜萱听了,心中一阵欣喜,“三首来了?”
紫苏忙点头:“对对对!是叫三首的!”
宜萱脸上露出笑容来,“快叫他们进来!”——等了一夜,终于把人给等来了!!
侍卫、衙役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在以岫云寺为中心,辐射式地四处搜寻,可惜却好像是无用功,不但没找到盛熙,更是连半点马脚都没找到!
子文和三首的到来,无疑是给了宜萱莫大的希望。
小沙弥已经回到方丈室复命了,“师兄们已经出寺打水了,不过方才郡主夫家国公府人来了两位。”
澄因点头道:“倒是无妨。”说罢,他抬手挥了挥,小沙弥忙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小沙弥走出方丈室,疑惑地自言自语嘀咕:“为什么晦林师兄出寺打水前,要来方丈房里一趟呢?更奇怪的是,晦林师兄还是挑着水桶进去的……方丈居然也没有生气……”
小沙弥年纪还是太小了,想不明白,便笑了笑,没去多想。
此刻,澄因咚咚咚敲着木鱼。
他低低呢喃道:“那孩子要死了,我要多念几遍往生咒了……”
隆冬的寒风,吹得恍如鬼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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