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水很深,苏黎四爪轻刨,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慢慢向岸边游去。大部分妖兽天生都会凫水,猫兽如此,鸟兽更不用说。
两只狼狈的妖兽好不容易才爬上岸。
风一吹,寒毛直竖。
蠢鸟展开翅膀,抽动身体抖去羽毛的水珠,霎时间,无数小水珠飞溅。它高兴的侧身,看着身侧那只雪色毛团道:“老大,我抖动的姿势是不是很帅……”
话音未落,那只凶残的小妖兽已经高高举起了爪子。
“扑通!”
蠢鸟重新载进了池塘,冰棱的水争先恐后灌入口鼻上,它急忙挣扎了两下,才浮上来。一边咳,一边眨巴着委屈的眼睛望着苏黎,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老大会生气?
待它再次爬上岸,偷摸摸瞅了眼,那只心狠手辣的小妖兽已经用玄气烘干了毛发。
蠢鸟松了口气,抬首挺胸,再次展开翅膀,做出一个要起飞的威风凛凛姿势,它刚要抖……“噗通”!又又一次被扫进池塘。
一脸懵逼。
苏黎嫌弃地嗤笑一声,决定暂时抛下这只蠢鸟。她身体灵动的左右蹿来蹿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屋内。又乘着所有人不注意,纵身蹿上了房梁,作壁上观,觑眼望下去。
倾塌的床榻上,一只三尺余长的虹兔狐腹部高高隆起。她身下鲜血淋漓,显然遇上了血崩。
原来如此,难怪她连凝魄境气息都收敛不住。
沉凝间,苏黎再次感到一股逼人的气势。雁荡山峰主沉玥端着药罐冲了进来,脚步杂乱,手却异常平稳。
沉玥三两步便冲到床畔,对着那只虹兔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阿虹,快喝了这碗落胎药,你就会好起来了。”
阿虹闻言目露凶光,怒声道:“孩子没事,我的孩子好好的,喝什么落胎药。拿走,快拿走。”她抬爪挥出道玄气,直逼药罐而去。
沉玥眼疾手快,登时旋身,险险避开了。
“哐当!”
盖子被掀落在地,同时飞溅出几滴药汁。
一时鸦雀无声。
房间里,顿时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苦药的味道。夹杂在这药味中间,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极像是……罂魔花!
苏黎目光一凝。
莫非她看错沉玥了,其实她与魔人也有关系?
阿虹奋力挣扎着坐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奴修道:“拿把剪刀过来,你不帮我,我亲自剖腹取子!”
她目眦尽裂,端的是决绝的态度。
两人对视,沉玥愣怔了片刻。
而后,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她一气之下将药罐砸到地上,“砰”!的一声巨响,药罐破碎成几块,药汁淌淌流了一地。
苏黎心道:或许沉玥并不知药罐中被下了罂魔花,倘若阿虹真的喝了,发了狂,导致修为倒退一个大境界,也是说得过去的。
沉玥怒极生笑道:“你他妈要玩,我陪你。”她扭头,随手拉了个奴修,说道:“别找什么剪刀,直接给我上厨房扛把大菜刀过来,她不是不认命么?老子屈尊降贵亲自帮帮她,帮她把它取出来。”
那口吻和平日温柔可亲的模样差不多,但却在说着残忍至极的事情,房间里遽然静了片刻。
所有人瞠目结舌,小腿肚止不住打颤起来。
尤其是那奴修,立刻拔腿就跑。
不消片刻,她真的从厨房取了菜刀回来。
“峰主,刀、刀给您。”
沉玥狠狠剜了阿虹一眼,一手抄起菜刀。她抿紧唇,对所有人怒吼道:“都给老娘滚出去。”
她长袖微微荡,裹挟着大乘境强者的威压,所有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仍不忘将门掩上。
“噗通”!刚从池塘爬出来的凤兮,又重新被掀飞进去。它凫在水面上,那双豆豆眼泛着几许茫然和不知所措。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阿虹那对长长的兔子耳朵动了动。
眉尖微微一挑,沉玥道:“你执意要看那具死胎吗?”
她句句不离“死胎”,想要点醒对方,无疑使得阿虹心头怒气更盛,呛声道:“来啊,有种你就下刀,别拖拖拉拉的,让我瞧不起你。”
沉玥气得浑身发抖,“好,这是你说的。”拔着千斤重的腿,再次往床边迈步而去。一步一步,最后她猛的抬起刀。
望着她那凶狠的模样,阿虹吓得心口失跳,闭上了眼睛。
“咚!”
菜刀插进了墙壁之中,刀柄尽数没入。
“阿虹,别闹了,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眼泪从脸颊滑落,沉玥跪倒在床畔,呢喃道:“倘若你也走了,如何报仇血恨?”
为谁报仇雪恨?孩子?还是孩子父亲?猫耳动了动,苏黎凝神听了起来。
阿虹面如死灰,猝然睁眼,眼泪应声而落:“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一定是他,是他给我吃的那颗灵丹,才害了我的孩子。”
沉玥听到她的话心头刺痛,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阿虹面露苦楚,轻咬着下唇,摇摇头,满眶的泪水再次落下来,道:“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居月,也不过是个代称。”
眉间骤现一缕恨色,沉玥握紧拳头,用力砸在地上,登时将地面砸出个大坑。
就在这时,一股黑雾忽然拂上阿虹面颊。那道黑雾在她的面皮下游动,时而幻化成一个骷髅头的模样。
苏黎骇然大惊。
那是……万骷头!阿虹体内,竟然有魔气。
“阿虹,那是什么?”沉玥震惊出声,心凉了半截。
阿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沉玥冲向梳妆台,拿起一面铜镜,放到她面前,指着她面颊下的黑雾道:“就这个东西?”
阿虹惊恐的瞪大双眼,尖叫出声,失手打碎了铜镜。
那黑雾似乎是察觉到她激动的情绪,游动得更快。而后,在她的腹部,有什么东西重新鼓动起来。
看到这一幕,懒洋洋的趴伏在房梁上的苏黎蓦地坐正了,忽然想起刚才银红色雷云,显然是蕴含着上天的警示。她琢磨了半响,心里下了定论:阿虹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妖兽,而是被魔化了的妖物!
肚子越来越鼓,肉眼可见的,一团团黑雾缭绕叫嚣起来,凄厉的阴风横扫出去,里面蛰伏的东西森然欲出。
与此同时,竹深微凉内,妖花王徒然从沈骆手腕中蹦到了窗台上。它探出黄色刺腾,戳了戳正在打坐的少年。
感受到阿花躁动不安的情绪,沈骆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看到它正拉扯着他的衣袖,朝着雁荡山的方向走。
沈骆抬起眸,携着忧色道:“阿花,是不是毛团那边出事了?”
妖花王弯了弯腰,花枝都在乱颤。吞噬婴魔树灵后,只要有魔物的气息,它瞬间能感受到。
蓝虞蛟心里打了个突,道:“难道有魔物?”
妖花王又弯了弯腰,急切地蹦来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