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道凉凉目光扫到,乾勤之讪讪地笑道:“我说是意外,你们信吗?”
主宠俩默契的转过头,继续吃烤鱼。至于其他事,等填饱肚子再说。
乾勤之很懵逼,也很憋屈很生气,但是味道真的好香啊……
他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地上,一双骷髅眼直勾勾地盯着烤鱼瞧。
苏黎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当骷髅还想觊觎她的鱼,没门!
乾勤之回瞪过去,看一眼怎么了?吃不着就不能瞅几眼吗?他都要消散于世间了,能不能尊老爱幼?
霸道的小妖兽立刻露出锋利的爪尖。
好汉不吃眼前亏,乾勤之立刻挪得远远的。他看着自己的原身尸骸,感叹道:“想当年,我也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多少女修都拜倒在我的衣袍下,多少男修小弟都被我折服。可是千万年后,我却活得连兽都不如,命运弄人啊。”
啧!这人不仅聒噪,戏还很多。
“幽云洲密水镇。”苏黎威胁道。
乾勤之立刻噤声,蜷缩成一团装可怜。
但是没人没妖关注他。
真的好悲催。
等他们结束美滋滋的一餐后,还喝了杯灵茶,啃了个灵果……样样都叫乾勤之羡慕不已。
他师傅常道:“修真者应以大道为重,不该重欲。”
都是诓人的屁话!
如果不在俗世中历练悟道,又如何才能学会取舍成就真正的大道?
譬如他静心克己修炼到无人能及的高度,得了丹圣的称号,却还是被俗物困扰酿下大祸,最终无法登踏天梯。像沈骆这种随心所欲的修道方式,是他最羡慕的。
心头百感交集,枉他活了那么多年,却不如一个小辈通透,真是惭愧至极。
沈骆处理完地上的垃圾,才对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什么的乾勤之说道:“前辈,得了您的传承,我理应叫你一声师傅。但我已经拜了他人为师,不可再拜第二人。”他双膝跪地,当即真心实意的磕了三个响头,继续道:“您有什么未解的心愿?只要不违反道义,我皆可答应。”
乾勤之故意刁难道:“倘若我要你去杀个良善之辈,对方恰好是我的仇人,你会不会做?”
沈骆轻挑眉道:“前辈不必试探我,过了千万年您的仇人不是飞升,就已化作黄土。”
乾勤之又气又好笑,问道:“你既想的通透,为何还假惺惺的问我心愿?”
沈骆不疾不徐回答道:“前辈难道不想回归故土?”
不止是乾勤之,就连苏黎都愣了下。
沈骆解释道:“最初我们寻找到沙漠中其他骸骨时,您感同身受的叹息了一声。再联想到您被关押于此数载,于是斗胆揣测下您的心愿。”
“没错,我的确有此心愿。”乾勤之越看沈骆越喜欢,他当年心高气傲,觉得没有人能够有资格当自己的徒弟。谁曾想会在千万年后遇到沈骆,天赋高又聪慧,让他沉寂的心一下鲜活起来。
乾勤之霸气又狂妄的说道:“你既向我磕了三个响头,我便收下你这个徒弟,我会在汇通天丹阵里亲自教导你一段时间。我自创的丹修功法名叫《灵火丹诀》,如今只传你一人。”
强行被认了个师傅,沈骆眉头微皱,想要拒绝。他在传承中自是明白此丹诀的威力不可小觑,如果再有他亲手教导,一定会大有进益。不过,一方面他不喜欢被人强行安排。另外一方面,他的确对柯容子有过承诺。
看着他的态度,乾勤之更是觉得他重情重义,温声说道:“你不必愧疚,也不要拒绝我,你我师傅缘分不过数日。倘若你还是不愿意,也可唤我声师伯。”
沈骆想了想,从善如流道:“师伯。”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这三日我必定倾囊相授。”乾勤之笑得像只老狐狸,只要认了徒弟,称号什么的都无所谓。
沈骆有些无奈的扶额。
苏黎也被这不要脸的神操作给惊了下。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乾勤之果然如他说的那样,认认真真手把手教道沈骆。
此前十八载,沈骆虽认了柯容子为师,对方没有一日指导过他,一切都是他自己摸索的。经过乾勤之指点后,很多困惑豁然开朗。祛除灵草杂质的方法也更简单,更流畅,极大的提高了炼丹速度。
夕阳西沉,大地静谧下来。
乾勤之欣慰地看着飞速成长起来的男子,人世间最后的遗憾也没有了。
“阿骆,丹圣不是炼丹师的顶峰。丹圣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诸如,眼前的天不过是芥子空间的天地,出了芥子空间,还有更广阔的大陆,甚至是整个浩瀚宇宙……道无止境。
沈骆心头骤然紧缩,明白临别的时间到了。他用力捏紧拳头,郑重的承诺道:“数年后,师伯的《灵火丹诀》必将扬名天下。”
有什么能比后世认可自己的丹诀更令人心潮澎拜与满足!
乾勤之似乎能感觉到久违未曾有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他痛快地大笑起来,许久才道:“畅快,真的很畅快!纳戒里的东西是我留给你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件礼物,阿骆,将我骸骨火化后,到我回去。倘若找不到密水镇,便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骨灰洒出去。一会儿等我离开后,汇通天丹阵会自行崩溃,将你们传送出去。你们的朋友还在竹楼,不必担忧。”
夕阳西沉,骷髅里的紫色微光慢慢沉寂下去。
“再见,徒弟……”
低笑声随风飘散,骷髅也瞬间化作尘埃。松垮垮的衣服和帽子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骆微仰着脸看向虚空,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滑落进墨发中。
再见了,师伯……师傅……
良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袍底被什么拉扯几下。
他垂下头,看着脚边那只雪白团子。她仰着小脑袋,暗红色猫瞳里满满都是担忧。
心情忽然又变得很软。
他弯腰,将她抱进了怀中,嗓音里还有一丝尚未掩饰掉的脆弱与哽咽:“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