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爷爷吓得一震，被周爸握着的手猛地抽了一下，周爸赶紧像哄三岁小孩子似地安抚他，道：“呸呸呸，不怕啊，不怕！”
周爷爷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然后迅速把自己重塑成那个有气无力的病老头模样。
周爸再三确认周爷爷已经恢复过来后，才转头瞪了周小六一眼，骂道：“你个死丫头，你爷爷本来就心口疼，你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爷爷呼吸紊乱地道：“好了，好了，你别骂她了，吵得我这头也开始痛了。你回屋去吧，跟你媳妇儿把事情说一说，快去吧，去吧！”
周爸转回头对着周爷爷道：“哎！我这就回屋跟李月说去，有事您再让青湖喊我一声——您真不去医院看看？我还是不太放心。”
周爷爷赶紧摇了摇手，道：“不用，不用，去医院又得费钱。我手头紧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爸还没把那句“去医院看病的钱我出”说出口，就听见周小六道：“爷爷你手头怎么又紧了？我爸给的那几万您就都花完了吗？”
周爸也才记起来，是了，他口袋没钱了，三万给了他的好爸爸，两万给了他的好四弟。
周爷爷被周小六的话噎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
在给周小六寄过去一箱眼刀子后，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冲周爸挥挥手，道：“回去吧！好好地说，要是她闹你，打她的时候别太使劲……”
哎，好怀念以前大儿子总跟大儿媳妇打架的时光啊，也不知道大儿子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再明白就过了。
他们最好能打起来，那李家人敢抢他小儿子看中的人，那就让大儿子打大儿媳妇这个李家人来给他出出气。要不是抱着这个目的，他也不会今天就提出换田的事情。
周爸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弦外之音，只应道：“您放心，我不会跟她动手的，我俩都好几年没打过架了。您好好休息！”
周小六听了周爸这话，无声地笑了笑。她朝周爷爷看了过去，果然见他脸色又变青了。
周爷爷看着大儿子的背影，忍不住轻轻骂了一声：“蠢货！”
周小六朝周爷爷灿然一笑，才迈出门槛。
周爷爷只觉得心口一疼，赶紧躺下劝自己莫生气，气坏自己谁得意……
周爸走出门口就叹了一口气，自从家里发了一笔小横财，周妈就横起来了，跟她好好地说着话呢，她就能吵吵起来，要是跟她吵，没准她还真会挠他。
哎！越来越不讲理了。
抬头见周青湖靠在柱子边上，周爸便招呼一声：“青湖，看着点咱爸，有事就叫我一声。”
周青湖朝天翻了个白眼，用鼻子应了一声：“嗯！”
……
周妈把手提袋往小圆桌上轻轻一放，便坐在桌边等周爸了。
从娘家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今天捡到宝贝的事情告诉给丈夫比较好，等县里的房子盖好后，再把东西一藏，说是卖了，再慢慢把县城里的房子告诉给他，就说是卖掉这些宝贝的钱买的房子。
这样，等小鲜考上广元中学以后，一家人就好搬到县里的房子去住了。
周小芳见周妈一直捏着桌子上的手提袋的袋口，便伸手过来了，“妈，你买什么好吃的了？又把袋口捏得这么紧？”
从前周妈买了零食，总是先捏着袋口，等孩子们到齐了才一个一个地分给他们。这是因为孩子多，东西少，怕前面来的孩子不收手拿多了，后面的没拿到会哭闹。
周妈伸手一拍，将周小芳的手拍开了：“净想着吃，回来后就没见你做过什么正事，你说说，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周小芳呲了一下牙，揉了揉被拍痛的手，道：“我懒得打算，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
周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女孩子还是要有个一技之长的好，你不是喜欢漂亮衣服嘛？我看现在好多人都学裁缝，要不，我给你交学费，你也去拜个师傅，学成以后摆个裁缝机，给人家做几件衣服什么的，手上也好有几个活钱。”
不是周妈想得远，大女儿已经跟大女婿跑了，这二女儿也十七八了，村里的姑娘嫁人都早，没两年，二女儿也要相看了。不管她以后嫁得好不好，有一技傍身，手上有个活钱，总比什么都得向丈夫伸手要好！
周小芳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道：“能穿自己做的漂亮衣服，也不错！那好，我去学。不过，你可得给我买个裁缝机，我不要二手的，要新的，还得是蝴蝶牌的！”
周妈一拍腿道：“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我就带你去拜师傅。”
周小芳又朝手提袋伸手，道：“到底买了什么好吃的？我先吃一个，就一个，行不行？”
周妈又伸手一拍，道：“馋虫！这不是吃的！”
说话间周爸就进屋了，他看着周妈道：“又买吃的了？小芳要吃你就给她呗，她一个人能吃多少？”
周小芳抬头喊了一声：“爸，你回来啦！爷爷没事了？”
周爸应道：“嗯，他说没事了，让我先回来。”
周妈睨着他，道：“这回心口疼，是又想让你干嘛了？”
周爸摸了摸头，眼神飘忽不定地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让我把水田跟青湖的那两块换换。”
周妈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换田？凭什么？”
这些年周爸周妈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田是给周爷爷种的，今年他们回来了，打算等过些时候周爷爷收了田里的谷子，就把田要回来自己种。
这事是他们刚回来没几天就知会过周爷爷的，周爷爷也应了还田的。没想到今天他居然提出来要换田。
“你家青湖的水田划在路边，田里扎人的石子儿多得要命，而且还离水渠那么远，放水都不好放。最重要的是，面积还比咱家的田少了近一半。你说，凭什么我要跟他换？”
周爸往凳子上一坐，将手撑在大腿上，道：“我爸说了，青湖都把看中的媳妇让给你家小凡了，就只要求换换田，一点儿也不过份!”
说着，周爸拿出一张契纸，道：“况且，换田的契书，我已经在大队的人面前按过手印了。”
周妈看着那张按了手印的契纸，气没处撒。
她忍了又忍才平静下来，把床底下的米缸挪了出来，手提袋往米缸里一塞，盖上盖子后就坐在米缸上了。
周妈骂道：“你个死呆子，！”宝贝不给你看了！
……
周小六知道周爷爷叫周爸换田后，就笑了笑离开了，快到放学时间了，她要去周家坞小学把周程接回来。
换田？换吧，换得好！
再过几年，路边的那一大片田都会被征用，田主人不仅能得到高额的征用补偿，每家还能得一个八折买养老保险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