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周家坞。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频繁。目光所及之处,房屋不断地坍塌。每传出来一阵响动,人们的心便揪紧一分。
那是他们的家倒下的声音啊!
人群中渐渐传出哭泣声。
除了哭泣,他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有孩子喊渴喊饿,孩子的爸爸只好将孩子抱了起来,带着哄骗的意味安慰道:“睡吧,睡着了就不渴了,也不饿了,天一亮,我们就能回到家中了……”
既是骗孩子,也是骗自己。
谁知道天亮后这场天灾停不停?
它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即使有人带了米粮出来,这场地上也没有水和灶,变不出现成的吃喝。
时间短还行,时间长了,不仅小孩子受不了,大人也受不了。
明明家里什么都有,家也近在咫尺,但地震不停,他们就进不去家门……
悲伤和恐慌在人群中漫延,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浓郁。
周小六从县城回到周家坞,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即使再迟钝,她也感觉出这场地震的不对劲了。
她预判地震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想了想,将李道士悄悄叫出人群,与他悄悄说了几句话。
李道士频频点头。
李道士回到人群,借了一个卖老鼠药的同村人的小喇叭,对着人群按下了开关。
一阵魔性的开机音乐响了起来,接着是一句十里八村的小孩都会背的广告词。
“卖老鼠药、蟑螂药、蚂蚁药,老鼠吃到死光光、闻到死光光,一分零二秒、妖二零都救不了……”
李道士:……
众人:……
卖老鼠药的村民从李道士手中接过喇叭,又按压了几下按钮,将它调到扩音模式,才又递给李道士。
“好了,可以讲话了。”
李道士并不感到尴尬,毕竟术业有专攻。他们当乡下野道士的,靠的是才艺,不靠吆喝,不会弄喇叭很正常。
他接过喇叭,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以我看,这地震短时间内可能停不了。这样,等会儿呢,我开个坛、施个法,将各位家中的东西搬出来一部分。”
李道士的话落入众人耳中,犹如冷水入了热油锅,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破家值万贯。穷人家的每件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很值钱的。哪怕是一针一线,平白丢了都会心疼惋惜。
屋子被震倒了,先前他们又见到了好一阵的雷鸣电闪,要是落下雨来,那家里的东西可就全要被糟蹋了。
要是李道士能将他们家中的东西都搬出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道士伸出手,往下压了压,道:“但是啊,我毕竟法力有限,不可能将你们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都给搬出来,只能帮你们搬一些生活必须品。
什么是生活必须品呢?就是那些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衣服被褥之类的。至于钱啊,存折啊,床啊,桌椅板凳那些就算了。
你们排个队,好好想想要搬的东西都放在哪个位置,我先一一记录下来,记好了再施法。
来,周家坞的先来,李家村的排另一队。”
众人因不能抢救家中所有物资而惋惜了一下子,然后迅速地排好长队,等候的过程中,对李道士的神仙手段升起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有人忍不住开始讨论了起来。
“你说,李道士会怎么搬?”
“不知道呢。我猜他可能会施法让自己变得力大无穷,然后再一家一家地搬。”
“力大无穷不够吧,怎么也得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刀枪不入,他得不怕那倒下来的东西压才行。”
“刀枪不入,你是说护体神功金钟罩铁布衫吧?我从前买的那本武功秘籍上说,炼成这种神功的人掉多深的水里都不会淹死,再大的火也烧不着他,还能不吃不喝,甚至不用呼吸空气,那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
周爸说完,后头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大叔反驳道:“你说的不对,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明明是太极拳!《太极张三丰》里说的!”
于是楼歪了,从一个神话故事变成了武侠传奇。
周爸跟大叔开始各执己见,争辩不休。仿佛他俩都已炼成了各自口中的神奇武功,正在华山之巅大战三百回合。
隐身站在李道士旁边的周小六:……
周妈忍无可忍,转过身对着周爸皱眉一瞪,吼道:“你闭嘴!吵死了!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跟人争这个!吵得我都忘了家里的被子收在哪个箱子里了!”
周爸这才悻悻地住了口。
那个大叔也被自家媳妇狠狠地掐了一把……
李道士心细,没拿他擅长的毛笔登记,而是拿的硬笔。还用复印纸给每家都留了底,等东西到了让一家一家都自己清点核对去。
登记完的人也没有乱,而是一个一个按方才的前后顺序另排了两队。
李道士说了,等会儿东西会按登记的顺序一一送达。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李道士从日常携带的布包里拿出几根香并一把桃木剑,先点了香,再拿着剑,跳起了剑舞。
自从跟着周小六修炼后,他那老胳膊老腿都比年轻人还灵活了,能做很多以前做不了的高难度动作,因此,他的舞姿更好看了。
李道士跳着跳着,把那几张登记好的纸张全洒向了天空,嘴里再念一个“去”字,纸张便全消失不见了。
接着,李道士又做了几个假动作,才停下来,告诉大家安心等着。
众人瞪大眼睛等待奇迹的出现。
周小六捞起那些纸张,按李道士标注的顺序,一家一家的走了起来。
纸张上详细地记录着村民姓名,进村后第几座房子以及要搬运的东西种类、数量和所处位置。
周小六每到一家,找到东西后,便拿出一张符纸,注入鬼气,画出一个人形,再朝堆成一堆的东西上一贴,便有一个两米多高的人影出现。
那人影往地上一趴,用后背驮起那堆东西,手脚并用地朝场地跑了过去。
速度飞快,却又平平稳稳。
东西一送达,人影便在周小六的意念下散去人形,重新化作一道鬼气,回归到她的识海里。
“哇!”
第一个人影将东西送达的时候,场地上的人发出整齐的惊叹声。
越来越多的人影驮着东西奔来,人们快速地清点好自己的东西然后站在一旁围观。
“哇!”
“哇……哇……”
称奇声不断。
这景象,比放电影还稀罕。两村村民敢打赌,十里八村只他们见过这个。够跟人炫耀一辈子的了。
东西都搬完后,周小六又借着李道士的遮掩,将十多个大灶台和两村村口的水井都画圈挪移了过来。
想了想,她又弄出了一个能挡雨的大结界。
于是,周家坞临时避难所就成立了。
最后,周小六带上李道士,准备去附近其他的村子。
可是,胖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