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思源来银州密会宋文迪的消息,如同病毒滋生的速度,迅速传播出去。此事终究是有利有弊,利处在于,不少原本处于中立状态的人,意识到宋文迪的实力,坚定地迈出一步。弊端在于,原本与宋文迪唱对台戏的人,藏得极为隐蔽,宋文迪即使想借势肃清泉安帮,难度变大。而且,阴谋的气息,在银州官场弥漫着,虽然表面上很安静,但水面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银州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夏翔减少出现的频次,即使出现,也是一脸笑意地隐藏在宋文迪的身后,省纪委关于投诉银州市委班子的举报信,却如同下雪般沸沸扬扬。尤其是一份关于魏民的举报信,在省委常委会上掀起波澜。
举报信中称,魏民在任上利用职务之变,假公济私,用公器之力解决私怨,打击报复对手,令人蒙受冤屈。
三年前,魏民的小舅子承包工程,被市城乡建设局给查处,小舅子破产后,因为郁郁寡欢,导致自杀身亡。因此魏民含恨在心,在今年十月份,对建设局副局长李明洋等一批干部进行查处。魏民借助身后的背*景,在日常工作中一意孤行,不听取别人的意见,趁纪委书记邓方圆在省委党校学习之际,擅自双规国土资源局正科级以上干部五人,使得银州官场人心惶惶,气氛紧张。并且,魏民还与银州黑势力勾结,编织一张庞大的势力网,任何人想要在这张大网上存活下去,必须要与魏民妥协,魏民其实是银州地界的黑社会皇帝。
诸如此类的举报极多,而且还配以大量的图片,乍一看怵目惊心,虽然李思源一力担保,但迫于压力,只能对魏民的晋升持有保留意见。
——这些大量的举报信目的明确,都是为了阻止邓方圆调任省纪委之后,魏民升为纪委书记而所作出的陷害。
魏民晋升的人事命令被搁置下来,宋文迪也爱莫能助,与魏民沟通许久,才把他的情绪给稳定下来。
魏民离开市委书记办公室时,脸上充满失望之色,枪打出头鸟,魏民是宋文迪眼前的红人又能如何,当遭受众怒的时候,依旧只能饮恨收场。
方志诚看着魏民略显萧索的背影,不仅暗叹一口气,魏民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打掉了马向南,但也受到那件事情的影响,仕途受到了阻碍。
如果宋文迪态度激烈,更加明显的保护魏民,只能引来泉安帮更为猛烈的反击,届时可能会出现无法想象的困难,比如设置圈套,引魏民入彀,或者栽赃嫁祸,令魏民百口莫辩。
官场的黑暗,远比任何一个世界要复杂许多,宋文迪只能劝说魏民,暂时明哲保身,等到适当机会,再给魏民补偿的机会。
但人非圣贤,魏民内心有正义、有勇敢,但同样与其他人一样,也有对权力的**。在查处银州重机之前,宋文迪许诺过魏民,等此事成功完成之后,将魏民提拔一级,但是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魏民不仅没有成为纪委书记,反倒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知道没法责怪宋文迪,但心中的怨怒难消,官场的机会很少,一旦错失一次,可能永远再也没有第二次。
狐死兔泣,魏民的落魄,恐怕会影响一批人对自身立场的看法。泉安帮虽然暂时声音消匿,但手中的宝剑已然锋利,剑芒扫过,任宋文迪背*景深厚,也得退避三舍。
对魏民的进攻,无疑是杀鸡儆猴。
金锋接完来自省委的电话之后,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随后敲门进入夏翔的办公室,轻声汇报道:“刚才省委传来消息,魏民的纪委书记泡汤了。”
夏翔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钢笔,沉声道:“新人纪委书记的名单交给国用书记没有?”
金锋笑着点头,道:“国用书记的秘书程耀说,国用书记还是很满意此次的人选。”
夏翔站起身,在金峰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叹道:“金锋,这次多亏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国用书记不可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我。”
王国用是淮南省三号人物,虽说常委排名第三,其影响力超过省长卜一仁。王国用是金系在淮南安插的老牌官员,也是金锋最大的依仗之一。因为王国用的关系,所以近几年夏翔才会在泉安帮内部分割出一个不可小觑的力量。
若不是因为被宋文迪逼急了,夏翔是不可能调用王国用这一枚关键的棋子,主要是因为李思源来到银州的影响,若是夏翔不展示自己的实力,很有可能出现一面倒,不仅遭到宋文迪的打压,而且还可能引来泉安帮内部的倒戈。
金锋目光内敛,谦虚地说道:“国用书记也知道银州的重要性,他表示一定会支持你在银州大展手脚。”
等金锋离开里屋,夏翔目光中透出一股复杂的光芒。关于金锋与自己的那些小道消息,夏翔并非没有听说过,有人称夏翔为傀儡市长,认为他完全被金锋牵着鼻子走,是不折不扣地糊涂蛋,对于这些他并不感到愤怒,而隐隐觉得满意,因为这是夏翔故意伪装出来的形象。
官场要擅长借势,即使金粉比自己年轻,是自己的秘书,那又如何,只要能利用他,让自己往上更进一步,这些暂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别人的目光又不能帮自己从正厅级迈出副部级那关键一步。
金锋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他在自己的面前至少总是摆出一副谦逊的态度,那便足矣。
金锋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登陆QQ,窗口突然出现闪动,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小锋,在吗?”赵凝给出一个笑脸表情。
“在,有些忙,什么事?”金锋犹豫半晌,才回了一条短信。
“我跟你哥的结婚照拍好了,发给你看看?”还未等金锋反应过来,赵凝丢出好多张婚纱照。
金锋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有赞叹,有欣赏,有遗憾,有嫉妒,有愤怒,他违心地回复道,“照片很漂亮,真心的祝福你。”
赵凝许久没有回复,金锋正准备下线时,窗口弹动,“你这个恶心的伪君子!”
赵凝不要金锋的祝福,要的是金锋的暴怒,可惜这个男人,最终还是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愿意将自己救出虎口。
金锋下班之后,开着那辆黑色的大众车,往充满声色犬马的酒吧街行去,每当心中隐隐作痛的时候,他便会如此,习惯性地用酒精麻痹自己。
在很多人眼中,金锋成熟稳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选择爱情和事业时,他已然会感到心痛。
酒吧到了,殷雄和史东早已等候许久,嘴里叼着烟,流氓似的抖着腿,金锋走过去,嘴角露出轻浮的笑意,低声道:“有没有妹子?”
心理上的伤痛,可以用**上的堕落暂时缓解。
……
晚上九点半,方志诚跨在一辆脚踏车上,他一只脚撑着路边的石墩,一只脚随意地踏在脚踏板上,等到倩影隐约从门口闪出,方志诚将食指与中指放到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陆婉瑜微微一怔,眯着近视眼,借着朦胧而昏黄的灯光,看清方志诚后,脸上绽放出如同玫瑰般的笑容,她迈着轻快地步子,很快来到方志诚身前,轻声道:“方哥,你怎么又来接我了?我来这儿已经有四五次,已经足够了解附近的情况,不需要你接送。”
方志诚拍了拍后座,幽默道:“没听说过习惯成自然吗?晚上若是不来接你,我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陆婉瑜腼腆地提臀,坐在车后,方志诚打两声铃,奋力踩了两脚,佯作苦恼道:“咦,怎么蹬不动,婉瑜是不是你变胖了?”
“怎么可能?”陆婉瑜面红耳赤道,“我昨晚洗完澡刚称重,还瘦了两斤。”
方志诚笑出声,轻叹道:“逗你玩呢,婉瑜啊,你太瘦了,以后多吃一点吧,都说胖点的女人才好看。”
陆婉瑜可没那么好骗,抱怨道:“我们班上有个两百斤的女同学,下次介绍给你,让你看个过瘾。”
“妹子,你太调皮了!”方志诚气哼哼地扭动车龙头,自行车歪歪斜斜地扭成蛇形。
“呀!”陆婉瑜胆小,连忙惊呼一声,伸出玉臂搂住方志诚的腰部,并将脸贴在方志诚的后背上。
方志诚感觉后背传来暖意,小腹如同点燃一把火,顿时有点过意不去,暗忖自己有种设陷阱,吃陆婉瑜豆腐的嫌疑,他干咳一声,握稳车把手。不过,陆婉瑜没有松手,反而越搂越紧。
方志诚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没有多问,而是埋头认真地踩车,未过多久,后背传来一阵沁凉的感觉。方志诚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陆婉瑜摇摇头,哽咽地说道:“我没哭。”
方志诚没好气地笑道:“那是下雨的缘故吗,我背后都湿透了。”
陆婉瑜可爱地抽了抽鼻子,低声道:“是啊。下落雨了,雨水却只落在你的身上,而你为我遮风挡雨。”
“少女,文青了?”方志诚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微笑道,“文青可是一种病。”
“即使是病,我也不愿意治,只求它病入骨髓,病入膏肓!”陆婉瑜声音细弱蚊蚋道。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