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崚算得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从财政系统上借力给张晓亮施加压力,未曾料到,事情未成反惹了一身骚。现在汉州私下都在传闻,赵崚为了打击对手,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罔顾汉州的利益,自爆家丑。
学校的那些干部,多半有些背*景,尤其是名校,读书育人多年,积累了不少资源。如此一来,消息像荒原上的野草一般疯狂地生长。赵崚最近的电话被打爆了,不少人来求情。赵崚心中有些郁闷,自己点燃了一把火,没烧着对手,反而让自己措手不及了。
当然,这也是有心人在其中传播使然,张晓亮在副区长位置上一年多的时间,已经组织了一个很庞大的情报网和人际关系网。通过这张网,张晓亮可以迅速获得许多消息,同时想要传播什么消息,自然也只是弹指一挥的功夫。
不过,经历了此事,张晓亮还是感觉到有点后怕,因为若不是市委那边有章天灵顺势而为,恐怕张晓亮会因为此事至少弄个渎职的责任。
坐在方志诚的办公室内,张晓亮感觉到气氛有点紧张,他是过来汇报事情的,事情还没有说,却被方志诚晾在旁边大约一刻钟,这是前所未有的。
方志诚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沙发处,泡起了茶,淡淡道:“有什么事情?”
张晓亮连忙将那份材料递给方志诚,道:“这是各个学校的情况,请您看一下。”
方志诚接了过来,省财政厅那边审计小组虽然离开了,但事情没有结束,审计小组并没有故意找茬,而是霞光区教育系统**有些令人触目惊心。出现问题的学校,只要是中层干部,几乎是人人都贪。
综合处主任贪污学校的行政经费,教育处主任利用学校的教辅资源获益,体育处主任在学校的体育器材经费频频伸手……基本是雁过留毛,能拿利润的,坚决不手软。
汉州这几年教师的待遇提高,虽然地处淮中,但待遇已往淮南地区靠拢。早在十年前,教师的薪酬或许很低,但现在不一样,教师与公务员的薪资待遇靠拢,远远高于普通人的收入,年薪在四万左右,同时福利很好,住房公积金远远高于普通人。
方志诚叹了一口气,道:“原本以为学校是一个纯净的地方,但没想到问题更是严重。”
张晓亮苦笑道:“社会的趋势使然。”
方志诚摇头道:“这是不对的。”
张晓亮道:“不对的东西很多,想要纠正错误,往往需要面对很大的压力。”
方志诚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张晓亮,道:“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张晓亮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建议还是温和处理,毕竟涉及面太广了。”
方志诚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点了点,道:“我并不这么认为……”
张晓亮顿了顿,道:“你的意思是?”
方志诚沉声道:“不要小看教育系统出现的问题。对于老百姓而言,联系最紧密的其实正是学校。如果不重点整抓这个方面,问题会越来越严重,最终会让老百姓对学校失望。试想一下,对于那些孩子而言,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长大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社会现在缺失信仰,为何会缺失?其实根源还在年轻的一代,因为他们在一个很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给他们授业的师长,本身就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精神追求的人,那些小孩子何尝能学到精神与追求?”
张晓亮没想到方志诚会想得这么深,如果换做一个专家学者来说这个观点,或许会让人感觉到有点酸,有点故意提拔自己的格调,但此事是方志诚说出来的,感觉就不一样。因为张晓亮能深刻地意识到,方志诚是真心实意地忧虑。
张晓亮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方志诚伸出手指,道:“第一,对全区所有学校进行一次彻查,有问题的学校干部导一律追究责任;第二,对教师的薪资考核体系重新制定标准,努力提升教职工的积极性;第三,区教育局要设立纪检监督科室,定期对学校的问题进行走访调查,把小毛病扼杀在摇篮内。”
张晓亮疑惑道:“真要一网打尽吗?”
方志诚点了点头,道:“现在正好可以将压力转移给别人,为何不做得彻底一点呢?”
张晓亮叹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像这种大规模的清洗,会引来一些利益集团的非议,但如今赵崚自甘做了那个坏人,方志诚也就跟章天灵一样,给区教育系统来一次大换血。
此事的后果是,赵崚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敢独自出门,因为有不少霞光区的学校干部,围堵赵崚会出现的地方,有些人是举着牌子伸冤,有些人想着能不能走点门路,给赵崚一点好处,让他手下留情。
赵崚是有苦自知,算得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霞光区的教育系统借此机会也一振以往的颓靡状态,风气焕然一新。
按照方志诚的意思,区教育系统启用了大量的中层教师,由他们顶替了空缺的核心岗位。区内几十所小中高学校的校长几乎换了一遍,区教育系统算得上变了一次天,而受到最大好处的则是张晓亮,因为他利用此次机会,主导了教育系统干部的任免,完全掌控住了教育系统。
有时候处理问题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把困难看得特别严重,其实转换思路与角度,或许是另外一片全新的领域。
原本对于张晓亮而言,是一个很难过去的坎,但谁又能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不仅没有伤及他的利益,反而让他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转眼进入十一月下旬,入冬之后的汉州,街上就没有那么繁华,尤其是早上七点半左右,更是显得冷清。
臧毅沿着汉水河往东小跑,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他终于力竭,弯腰蹲在路边大口的喘气,“我跑不动了,你继续吧。”
臧毅叹了一口气,原地拉着高抬腿,无奈摇头,道:“欧阳,你的身体太糟糕了,要多锻炼锻炼。”
欧阳兑没好气地白了臧毅一眼,苦笑道:“臧大少,我来汉州原本是希望你带我吃香喝辣,没想到你拉着我来晨练,你还有没有人性?”
臧毅慢慢放缓步伐节奏,稳步走到欧阳兑身前,道:“欧阳,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欧阳兑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这也是我佩服你的地方,走吧,我们继续跑。”
臧毅笑了笑,往前小跑了起来,欧阳兑跟在不远处,尽管还是气喘吁吁,但他没有放弃。臧毅对欧阳兑很了解,这是一个外表看上去不羁,但内心有股狠劲的人。这也是一向很自律的臧毅,会与欧阳兑关系如此融洽的原因。
臧毅知道自己的性格,需要有欧阳兑这样的人与自己性格互补。
跑完步之后,两人洗了澡之后,一起吃了早饭。欧阳兑轻声叹道:“没想到汉州的生活节奏这么慢,是一个挺适合养老的地方。”
臧毅瞄了欧阳兑一眼,没好气道:“你是在讽刺我吗?”
欧阳兑不置可否地一笑,唏嘘道:“燕京如今是满城风雨,你躲在汉州倒是乐得清净,而我则成了众矢之的。”
臧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所以你逃到我这儿来了?”
欧阳兑耸了耸肩,道:“怎么能用‘逃’这么难听的一个词,应该说是战略转移。”
臧毅目光一闪,语气生冷地说道:“水晶宫的账,我已记在心中。”
欧阳兑长叹一声,道:“真相已经露出些许端倪,似乎是姓廖的跟苏家玩了个计谋。”
臧毅道:“苦肉计吗?这也可以解释,以廖的身份,为何会接受汉州驻京办的约请!”
欧阳兑道:“现在燕京风云变幻莫测。”
臧毅意识到了什么,欧阳兑之所以来汉州,是想躲避这次交锋。这可不是年轻人之间的打闹,而是高层之间的博弈。为了怕受到波及,所以欧阳兑的父亲直接让欧阳兑放了个长假,等什么时候风云消散,然后再回燕京。
欧阳兑干脆就来到了汉州,住在臧毅的家中。
吃过早饭之后,臧毅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一个人陪同欧阳兑在汉州走走,然后笑着与他说道:“我等下就去上班了,有人会专门陪你看一看汉州。汉州在历史上还是挺有名气的,值得你看一看。”
欧阳兑笑道:“你知道,我对那些什么历史文化,没有什么兴趣。”
臧毅指着他笑了笑,道:“悠着点啊,你是来燕京躲事的,别给我惹事。到时候惹出什么京城大少在汉州寻花问柳被捕的消息,那可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欧阳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到了地方,还畏手畏脚的,我可不想活得那么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