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内,苏悦儿闭着双眼,伸着一臂坐在炕头上。
夜白正小心翼翼的手隔着一寸之距从她的脖颈向指尖慢慢的前推,并在这推移的过程中,以煞气的吸入方式将些许飘散出来的黑灰色戾气全部吸入。
当苏悦儿的指尖肿大起来,尖锐的龙爪刺上了她的指尖,立时几滴黑血落地。
“怎样,好些了吗?”夜白关切的询问着。
“嗯,心里不那么躁了。”苏悦儿说着睁开了眼:“你呢?吸这些没事吗?”
“你忘了我以前总是要带人去参加兽潮的吗?戾气,杀气于我来说,可一点都不陌生,甚至,龙威本身就需要它们的积累,毕竟,这是一种震慑力。”
夜白说的非常轻松,苏悦儿看着夜白的双眼微微笑了一下,安了心,因为她记得当初的靳昊苍就被夜白这么训斥过,说他不明白战斗本身的威慑力积累。
将指头塞进口中吮着,淡淡的血腥在口腔溢开的时候,苏悦儿并没觉得自己真就轻松了。
鄢陵的死来得突然,霜火的举动让她心里就跟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特别的压抑与难受。
夜白坐在她的身边,将她轻揽入怀,像哄孩子一样的轻拍着。
沉默是他的风格,陪同是他的关怀,他用沉默的陪同来让她自己慢慢缓过劲儿来。
“你知道吗?鄢陵最初跟着我的时候,其实很想回到霜火身边的。”
“可是霜火却让他跟随着我,替他来守护我,结果……他真的为了我,失去了性命。”
苏悦儿在流泪,话语的哽咽是她的心痛。
虽然记忆不全,但能想起的鄢陵总是形影不离的随着她。
即便为了霜火想要为他争取解释和见面的机会,而被允许着可以随时出手攻击她,以求得到机会,但他却从来没有在她不好的时候出过手。
反而更多的时候,都充当着受气包的角色,由着她不满时的迁怒与任性的找茬。
“人固有一死,只要死的有些价值,终归是不枉这一生的。”夜白轻声给予安慰,苏悦儿闭着眼贴着他的脸颊,嘤嘤抽泣。
“你不知道,我想不起太多,可是但凡能想起的那些记忆里,鄢陵,鄢陵就像你一样,他陪伴着我。所有的好,他陪我喜悦,所有的不好,他陪着我难过不说,还要受着,我真的,真的觉得对他好亏欠……”
记忆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你越是想要想起那些被遗忘的,就越发摸不到边际,可你要是想忘记什么,却又记得一清二楚,忘不掉一点边角。
更有很多很多的记忆,会突然想开启了匣子一样一下涌出--比如此刻。
苏悦儿从未如此清楚和明晰的去想起很多她和鄢陵在一起的记忆。
这些记忆属于她最低沉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在等待着霜火的出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时而沉闷,他在一旁抓着野草编织各种小动物送她解闷,她说手艺真差,一点也不像,他竟然会去找羽长老学怎么编织。
她时而低落,他就在一旁讲着各界的新奇风俗与历史秘辛,当她质疑的说他编造时,他竟然抱出了一本自己各处翻找并收集的皮书。
她时而气馁,他就在一旁告诉她,曾经的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可是最后他等到了救星,而她也必然会等到霜火出来。
那些岁月的陪伴,纯真着,干净着,没有丝毫的男女杂念,却有着最真挚的相伴与相守。
她甚至想起了在圣堂与之见面时,她厌恶与恐慌着鄢陵的出现,他嬉皮笑脸看似不正经的“骚扰”。
但他还是找到了她,甚至看到她一心扑在夜白身上时,小吃醋模样地说着她喜新厌旧的样子。
并在她决定了“不醒”后,真的没有再来骚扰她。
“他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他只是很少用情,而一但用情,他就会全身心的扎进去,毫无保留。”苏悦儿说着转身抱紧了夜白的脖颈,从嘤嘤的抽泣声变成了呜咽。
“我知道。”夜白轻声说着拍着她的背:“若有来生,你们一定还会遇上,希望他还能守护在你的身边……”
“不!”苏悦儿抬头晃着脑袋:“我不要他再守护我了,应该换我守护他!就像……姐弟那样,我来照顾他。”
夜白浅笑着点了头:“好,我接受这个小舅子。”
苏悦儿一愣:“你……”
“下辈子,你也得做我老婆啊!所以我也得接受这样的小舅子,并和你一起,守护他啊!”
苏悦儿闻言破涕为笑的再度贴上了夜白的脖颈:“你对我真好。”
“没办法,我可不想,你因为想要还债,就把下辈子随便搭给别人,鄢陵也好,霜火也罢,他们谁都不可以让我让掉你,你,只能与我缘定三生!”
苏悦儿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随即贴着夜白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看霜火?”
夜白的眉一抖:“你想说什么?”
苏悦儿咬着唇从夜白的怀里慢慢坐正,随即看着夜白:“我知道,对于霜火,你一直避讳不谈,而我,也刻意不去多提,就是不想你我之间因为他,而有所嫌隙,隔阂,乃至不愉快。”
“所以我不会主动提。”夜白看着苏悦儿:“但是如果你愿意谈他的话,我还是会和你谈的。”
苏悦儿的双肩轻轻的颤了颤:“我,我说不大清楚,我只是觉得,有些沉重的感觉,像是背负了太多似的,总之,一看到他对我好,我就会浑身上下都被套上了枷锁镣铐一般,很不舒服,有些串不上气儿来。”
“你对他的歉疚太重了。”夜白看着苏悦儿,手轻捧着她的脸:“我知道叫你放下这些亏欠这些歉疚你根本做不到,但你能不能试着放一些给我?”
“给你?”
“对,让我来和你一起背负这些歉疚,我们一起对他好,一起对他做一些弥补,做更多的事好不好?”
“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苏悦儿有点茫然:“他已经没有家园了,连族人都没有了!除非……”
“你想到了什么?”夜白轻声问着,他计划着等大家到了迦楼,他就和苏悦儿一起为霜火去张罗一个家庭起来,不能让霜火再这么晃荡在苏悦儿的身边,随时随地的一往情深下去。
毕竟这份歉疚的感情只要存在,霜火就在苏悦儿的心里无法平静,就会如她所说的那样,压的她如带枷锁!
“除非……”苏悦儿深吸了一口气:“你肯让,咱们的女儿认他当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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