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代小在心里头开始惦记着自己的事儿,说了一句:这羊——想咋整啊?
包巴音没说话,到一旁装旱烟袋去了。
包牧仁:就是啊,爸,这羊是扔是埋,赶紧决定吧!
包代小有些着急了,说:爸,我看这羊肯定是不行了。这样吧,赶紧给它一刀,放放血。如果你不们敢吃,就给我吧。
没等七十七说话,包牧仁就有些激动地说:姐,这怎么行啊,问题是严重地。
安七十七瞅着女儿,问:你想要干啥?
“梅花他爷要过生日了。今年想张罗着办一下,马上要办事儿了,上席缺东西啊。”
包巴音吐了一口烟,竟然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儿。他盯着逐渐扩散的烟圈儿说:这个金顺来一年过几个生日?
“一个一年呗,还能过几个。”包代小笑着说。
包牧仁脑袋摇得象拨浪鼓,连声说不行,问题是严重地。
包代小说:什么“严重地”不“严重地”,灌了绿豆水,已经解毒了。咱再放了血,毒就顺着血跑了。我刚才也说了,肠肚心肝肺都不要,肯定没事儿。
说完这套理论,包代小就进屋去找刀。
虽然守在屋里,但乌兰图雅始终关注着院子里动静儿,她听到了大姑姐包代小的意思。所以,在包代小进屋之前,她早已把尖刀子藏好了。
包代小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出屋对爸爸和弟弟说:别着急啊,我这就回家取刀去,一会儿就回来。
看见包代小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乌兰图雅赶紧从屋里出来,对包巴音说:爸,这样不行啊,还是让牧仁给埋了吧,保险。
包巴音为难地说:兴许吧,你姐说的有道理。金顺来办事儿——唉——家穷啊,这也算是给你姐长长脸……
包牧仁急得团团转,说:爸,处理不好,要出严重地大事的。
包巴音一挥烟袋,示意两人都不要说话了。
正在犹豫之时,身为月牙河村治保主任的特木尔也听说了包巴音家一只羊误吃了毒鼠药,就过来看看。
特木尔到了包家一看羊,知道已经是没救了,就说:赶紧挖坑埋喽吧。
包巴音试探性地询问:我说,光吃大腿肉不行?
特木尔很是吃惊,说:包叔,你怎么糊涂啦?不是我说你,这个道理你得懂啊。毒已进入血液,啥都不能吃!有些毒鼠药那是药三辈儿的。
包巴音不好意思了,说:主要是代小家,难啊,老公公要过生日办事儿,没硬菜上席。
特木尔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包叔,你这越说越吓人了。还想上席?这要出事儿,你我可都兜不住啊。弄不好,容易“蹲笆篱子”!
包牧仁听特木尔这么一说,终于找到了强硬的“知音”更来劲儿了,说:就是,严重地不行。铁兄弟,还是你说话有力度,我刚才说我爸都不信。
“包叔,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特木尔又以治保主任的身份严肃地说,“快埋,真得赶紧埋!而且要深埋,不能让狗啊啥的给扒出来呢。要是让狗吃了,弄不好狗都得被药着。”
特木尔说完,也不客气,喊包牧仁赶紧去找来锹,他要亲自动手。也不管包巴音同意不同意,特木尔和包牧仁一起到园子里,在一个角选好位置开始挖坑。见包巴音态度上有些犹豫,他有些不放心,要亲眼监督着把羊埋下去。
…………
村里养羊户都格外小心,生怕再出现包家的例子。白哈达把几个村干部都找来了,让他们挨家挨户地通知养牲畜的家庭,要注意安全。同时,发动人再去检查投放老鼠药的地方,一旦发现有露在外面的,赶紧塞进鼠洞里。
“童氏三魔”这几天挺乐,收了不少便宜羊。而且,他们又把目光盯在野外,如果发现扔出来的羊啊、猪啊,趁没人看见就赶紧装车拉走……
…………
包代小回到家,没顾得解释,找到尖刀子就往外跑,觉得不合适,又返回去拿块布将刀裹上。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看到特木尔和弟弟包牧仁在挖坑,那只羊已经没了呼吸,被拖到了坑旁,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包代小紧忙把刀藏在身后,悄悄地回去了……
…………
把羊埋好后,特木尔和包牧仁又把浮土踩实,并嘱咐要盯着点儿,如果有狗闻到肉味来扒土,赶紧轰走。
安顿好子之后,特木尔来到村部找到白哈达,请求给包家一点儿补偿。特木尔的理由是:投放毒鼠药是村里的行动,不能让百姓受损失。
“你说的——有道理。咱们的责任,不能让村民受损失。但是,我自己要是做主,那就不妥了,不能搞一言堂。我得召开班子会……”
白哈达与班子商量,大家都同意了。是啊,那可是一只大绵羊啊,不是鸡、鸭、鹅,小门小户的,一只羊至少就是一年油盐酱醋茶的钱啊。
接下来,包巴音顺利拿到了补偿款,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于是,更是对特木尔无比感谢,都快到了感激涕零的程度。
那天把死羊深埋之后,包巴音也想明白了,万一真的把这只羊让女儿包代小拿家去,然后再上了席,不出事儿还好,出事儿可就是大事啊。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
七八月份,是月牙河最撒欢儿的。多雨的季节,为河水注入了活力。特别是这一年,雨水真多啊。好像天刚放睛,又接着来一场大雨。
于是,宝茵河这段平日里宁静如少女的月牙河,不再矜持和娇羞,多了几分开朗和奔放。河岸的草更深了、树更绿了,就连树上的小鸟,都唧唧喳喳、啁啁啾啾叫得更热闹了。这里,定会有鸟妈妈在细心地教授鸟宝宝如何飞舞、怎样捉虫,定会有鸟雀夫妻呢喃细语、耳鬓厮磨。
特别是早晨,鸟雀们看着太阳的娃娃脸从东方喷薄而出,看着奔流的月牙河由白变红再变成银亮亮的跳跃的水花,鸣叫得就更高亢了。仿佛就是在开一场鸟族的“卡拉OK”大奖赛。
月牙河畔的鸟鸣,呼应着居住在村子里鸟雀家族的啼叫。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鸟鸣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