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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斯和西斐尔作为万年之后的外来者,他们确实改变了很多。

他们提前并缩短了战争的时间,西斐尔以一己之力护住了魔城九成的恶魔,萨斯也凭他自己斩杀了近七成的敌人。

但他们也有改变不了的事,比如昔沙利叶的死亡。

萨斯想问:“她……”

“她暂时没事。”

路法单手割开自己和昔沙利叶的手腕,金红色的魔力带着磅礴的生命从他的伤口淌出,又顺着昔沙利叶的伤口进入她的身体。

路法在用自己的生命延续他家蝴蝶所剩无几的生机。

这不是个好办法,此时的昔沙利叶就是个底部漏洞的瓷器,路法灌入的生命只能让她暂时维持生机,还会大量消耗着他自己的生命。

一直这样下去,昔沙利叶救不回来,连路法也活不了。

萨斯看出来了,他想阻止,却在看到路法的眼神时闭上了嘴。

这个一直以来都稳重严肃的男人,即使在这时候也没有露出分毫失控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明明满是悲伤和眷恋,所作所为却冷静到令人发指。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昔沙利叶的呼吸逐渐平缓,路法这才移开视线,看向萨斯。

“阿斯蒙蒂斯已经死亡,他的残党也死伤大半溃不成军,我已经在魔城准备好了假身,可以支撑三个月,帮他们稳定之后的局面。”

这如同遗嘱一般的话语一出口,萨斯猛地意识到不对,他想说些什么,额头却被路法打入了一个金红的光点。

路法平静道:“他们的事安排好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萨斯只觉得周身突然沸腾了起来,金红的火焰将他的灵魂包裹在其中,那是“傲慢”在审判他,审判这个恶魔是否具备拥有它的资格。

路法试图将“傲慢”传承给他!

萨斯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战斗早就耗尽了他的魔力,此时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不要抗拒,”路法淡声道:“你早就可以获得‘傲慢’了,只是一直在压制而已,我的传承可以帮你减少一部分欲望的侵蚀,对你不是坏事。”

萨斯骂出声:“我用不着!”

萨斯确实曾经触碰过“傲慢”,在他拒绝合群融入恶魔时;在只剩他一个与“愤怒”战斗时;在不断学习到新知识时……

走独木桥远离同类的恶魔想要生活得惬意,本就需要足够的勇气和孤傲;而宽泛的知识面又会使学者不自知的变得高人一等。

就像路法所说,很多时候萨斯都滋生过傲慢,只是被他警醒着压制下去。

过去的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傲慢”会遮蔽他谦逊学习的眼睛,和死气一样会干扰他对外界的感知,所以他不喜欢。

但现在……那些都是不重要的理由。

萨斯骂他:“你疯了!禁忌大罪只有在恶魔死了才能转移!你这是在找死!”

路法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看得萨斯恨不得给他一拳。

路法说:“我和昔沙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该做的事都解决了,我也没必要在没有她的地狱浪费时间,罪孽之名传承给你也只是为了不浪费,而且你们想要离开本来就需要再获得一个大罪,就当是顺便了。”

被那颗珠子误打误撞送来,想要回去还是得再获一重罪孽,这是萨斯前段时间才推测出来的事,但不应该……

萨斯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路法轻笑:“我知道的可多了,本来能聊很久的,但现在你们该走了。”

像是应和他的话,围绕在萨斯灵魂上的一圈火焰消失了,彻底化作金红色的光与萨斯相融合,连一点排斥都没有。

新的“傲慢”就此诞生。

随着新的大罪显现,萨斯和西斐尔的身影在逐渐变淡,他们正被强行送往应该去的正确时间。

萨斯眼睁睁看着自己开始消失,刚获得的罪孽为他注入了一点力气,他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抓住些什么。

突然一只大手放在他脑袋上,就像那天在城墙上一样,短暂地摸了一下。

萨斯僵住,他梗着脖子抬头,对上路法带着一点点笑意与释然的眼睛。

他说:“看在那天你唤我们一声父母的份上,最后摸一次你的头,以后带着我们的祝福,活的更从容些吧。”

突如其来的祝福,莫名的话,还有路法的眼神……

萨斯猛然一怔,瞳孔因为诧异而缩小,他意识到了什么,却在这瞬间彻底消失在原地。

目送两个小家伙离开,其他恶魔正在收拾战场的残局,路法难得清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只硕大的三头地狱犬跳了出来,跑到路法面前,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

这就是昔沙利叶想给萨斯他们看的“可爱”小狗,有点像放大加缝合的雪橇三傻,忽视体型的话,确实挺可爱的。

地狱犬转了几圈,三个脑袋依次蹭了蹭路法怀里那天使的手,像是在疑惑,为什么女主人还不来抚摸它们的头?

骷髅总管跟在地狱犬的后面,也走了过来,他并不劝阻王正在自杀的行为,在跟着他的王认识这位月亮天使后,在见证他们相知相守后,总管从不怀疑,他们早就做好了追随彼此而去的打算。

路法抱着昔沙利叶转身:“你来了,那就走吧。”

骷髅俯身行礼,拿出他的油灯:“我的王,请让我为您带路。”

逐渐昏暗的地狱,鲜红的血月高高悬起,却依旧无法照清楚浓雾之下的场景。

——鲜红的血月升起,为神明所遗弃之身。

路法抱着昔沙利叶,旁边跟着自觉保护他们的地狱犬,前面是带路的骷髅总管。

——地狱恶犬为您护航守卫,亡灵骷髅为您掌灯引路。

昔沙利叶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像是另一个月亮,光芒照在路法身上,让这个高大强硬的傲慢之主满身柔情。

——愿月光伴您左右。

到达目的地的山洞,骷髅与地狱恶犬止步,只有路法带着他的蝴蝶走进去,走向黑暗,走向死亡。

——安享无尽噩梦。

……

走在完全的黑暗之中,路法只能看清正在散发淡光的昔沙利叶。

“该醒了,昔沙,”路法贴到天使耳边轻声唤她。

转移的生命突然加大速度,昔沙利叶缓缓睁眼。

可能是路法给她灌输生命,也可能是回光返照,昔沙利叶此时的状态好了很多,起码说话流利了不少。

她就像刚睡醒一般,半眯着眼睛问:“我们到地方了吗?”

路法回答:“快到了,你现在可以先和我说话提神。”

“斐尔和萨斯回去了吗?”

“送回去了。”

“他们受伤了吗?”

“受了,但和他们之前的那些相比,只能算小伤。”

昔沙利叶叹气:“真是两个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刚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让人省心,一个满身死气摇摇欲坠;一个灵魂到处都是破碎又拼合的痕迹,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受过多大的苦难。

路法倒是难得反驳:“他们这次可是帮了不少忙,或许你应该夸赞他们一下。”

昔沙利叶微笑:“是啊,他们帮我们保护了这么多恶魔,帮我们打败了魔王,还帮我们统一意见决定了最后的长眠之地,确实很厉害呢。”

早些时候路法和昔沙利叶还没决定好度过最后时光的地方,因为那时候他们都觉得会双双直接死在战场上,外加地狱并没有多少风景好的地方。

直到他们遇到萨斯和西斐尔。

在看到萨斯的一瞬间,他们就知道最后的归宿在这里了。

路法终于走到山洞的尽头,他抱着昔沙利叶缓缓坐下,继续他们最后的聊天。

昔沙利叶看着路法,突然轻啧一声:“我都看这么多天了还习惯不了,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路法依着她,眼睛一闭一睁,黝黑的眼珠变成了汪洋大海一般的幽蓝。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和萨斯如出一辙的眼睛。

“这样才对嘛,”昔沙利叶满意了:“还好我机智,让你在照相的时候用了原来的眼睛,不然那张照片肯定很难看。”

其实区别并不大,最多蓝眼和萨斯搭配,整体画面更和谐一点。

路法轻笑:“那天你急急忙忙跑来让我把眼睛颜色变一下,我都吓了一跳。”

“没办法啊,”昔沙利叶也笑了:“谁知道万年后的他们会来到这里,我也吓到了。”

天使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你都不知道,我看到那么大的西斐尔时有多不可置信,在看到他怀里的萨斯时又懵了好久。”

“虽然斐尔失忆了,但他很快就把我教过的那些全部捡起来了,不愧是我最聪明的学生啊,永远都让我刮目相看。”

昔沙利叶释怀地呼出一口气:“他和萨斯相互陪伴,我也能放心了。”

路法抱紧她:“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能让他们两个穿越时空的获罪珠也打下标记了,时间不会出错,万年后他们将再次与我们重逢。”

昔沙利叶一愣:“那珠子不是老东西用来强制恶魔获取大罪的吗?你怎么弄到的?”

路法说道:“去他家放火那天,顺便就打了个标记。”

这个顺便指的是火烧禁忌魔王老巢,趁他忙着救火的时候往他寝宫转了几圈。

昔沙利叶笑地肩膀都在颤。

过了一会儿终于笑累了,她在路法怀里安静靠着,好久才出声。

“我感觉我时间快到了,现在的我想听点好听的话,这位恶魔先生能满足一下吗?”

“你是最美月亮。”

“不是这个。”

“你是我唯一且最美的蝴蝶。”

“……也不是这个。”

“天使小姐的要求真难满足啊,那……我爱你。”

“……”

最后的生命消耗殆尽,路法没有等到他家蝴蝶的回复,但没关系,他知道她听见了,因为她脸上定格的甜蜜微笑。

掏空了生命,路法的视线也一点点模糊,他将脸贴到天使的耳边,最后说了一句——

“晚安,我的蝴蝶。”

金红与莹白的力量交织,在这个恢复寂静的山洞不断流窜飘荡,昔沙利叶身上的光芒逐渐强盛,终于照亮了这方小小的世界。

满洞窟的黑色水晶,在皎洁光芒的照射下不断折射出幽蓝瑰紫的色彩,还带着一点流光溢彩的银,像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绝美,可惜无人看到。

时间仿佛定格了,但时间确实在流逝着。

万年之后,洞窟中的恶魔和天使早已化作能量反馈大地,但他们的痕迹并没有消失。

这里会诞生一个恶魔,他有着幽蓝如深海的眼睛,还有着如同黑水晶一般高贵绝美的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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