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城,城主府。
晚风从轩榥涌进,烛光轻晃,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外头月明星稀,屋内剑拔弩张。
黑袍曳地,清眸一片冷光,燕双飞静坐紫檀雕花椅上,冷眼瞧着对面的人。
无心慵懒的倚着靠背,闲适一身,手中把玩玉色琉璃杯,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尽是戏谑之意。
气氛僵硬,谁都未言,只有微风拂动珠帘纱幔的缱绻之音。
良久,终是燕双飞率先开口打破疆场,眼波微动,嗓音威严又不失性感:“还没想好吗?”
不晓得是不是燕家基因太好,燕双飞虽已不惑之年,但他并无一丝白发,脸上也无任何皱纹,英挺剑眉的剑眉斜飞入鬓,深褐色的眼眸平静无波蕴藏着微笑,深邃,冰冷,与无心的眼睛如出一辙,不厚不薄的唇紧抿着,脸部的轮廓棱角分明,风华绝代,孤傲冷清却又威严逼人,看着甚是年轻,若不是知晓他与无心的关系,只怕是会误以为二人是兄弟。
无心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目光瞥了一眼窗外的结界,讥讽道:“这就是父亲的诚意?”
那日收到侍卫的传信,他担心燕双飞病重是卫夫人母子动的手脚,将白衣托付给莫遇后就不眠不休御行整整两日赶回幻影城,不顾自己已被逐出城主府硬闯进来。
结果,他担心的人生龙活虎出现在他面前,用一道结界强行将他扣留在城主府,美名其曰:和他谈个话。
无心眼中的疏离与冰冷让燕双飞心头一凉,他无奈道:“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只要你回来继续做这个少城主,你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干预。”
他自以为自己很了解无心,认为无心当初说那些话都是气话,他当初废了无心的少城主之位,就是想威胁刺激一下无心。
没承想,无心真的愿意为了白衣放弃一切,离开幻影城。
他承认,他后悔了,父子多年,他根本就不了解无心。
无心一直都是个倔犟的人,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无心能坦然离开幻影城,就说明这次是认真的要与他反目。
他只能装病重骗他回来。
无心冷笑一声,不屑道:“我和小白在一起,父亲看着碍眼,您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回来自讨无趣?”
“你已不是小孩子,你清楚卫家的目的,你若是真的离开了,君撷就是幻影城的唯一继承人,你甘心?”
无心挑衅道:“你说对了,我甘心。”
燕双飞笑了,一双锐利的眸子仿佛洞察一切:“你不甘心。”他知道无心会和他对着干,早已想好了对策,淡漠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论你愿还是不愿,幻影城未来的主人必须是你。”
“只要我不想,没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人。”
“你要知道让一个花魁消失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你在威胁我?”
“白衣,倒是个干净的名字。”
“你敢动他,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想保全他,你知道该怎么做。”燕双飞面无表情看着对方,薄唇微勾:“你这么久没回去,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幻影城寻你?”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无心清楚,顿时浑身一震,眸光微沉:“你什么意思?”
燕双飞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袍,负手而立,背对着无心,低沉的嗓音透着危险:“今晚听不到我想要的答复,我可不敢保证明日他们在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无心蹭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因他的动作往后移了移,怒目横眉:“你!”
手中拳头紧握,他咬咬牙,终究是妥协了:“我答应你。”
极浅的轻笑响起,得意且满意,燕双飞转过身,嘴角一弯:“如此甚好,明日我便重立你为少城主。”
无心咬牙切齿道:“随你。”
炉鼎内香烟缭绕,沁人心脾,晚风将珠帘拂得叮咛作响。
门外,锦绣华服,素影轻颤,卫夫人听着屋内的谈话,葱白的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流了血浑然不觉。
好!
很好!
燕双飞为了不让幻影城落到她卫家的手里,竟然瞒着她将无心骗回来,还用结界将其关在这里,逼无心再次成为少城主!
她不明白卫家有什么不好?卫家尚未没落之前,也曾是幻影城的一大家族,卫家哪里比不上秦家了?
燕双飞……
秦微雨的儿子姓燕,她卫蓁的儿子就不姓燕了吗?为什么秦微雨那个贱人的儿子可以继位,她儿子就不行?
为什么?!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屋内脚步声起,卫夫人一口银牙咬碎,眼眸暗芒闪过,在燕双飞出来之前赶紧离开。
……
啪!
咣当!
嘭!
回到自己的院子,卫夫人对着屋内就是一通乱摔,茶杯玉器,珍玩花盆,碎裂声尖,残片飞溅。
“母亲?”君撷得了下人的通传,连忙过来查看情况,见到满地的狼藉,整个愣了一愣,随即走过来接下卫夫人手中正要砸的一个玉瓶:“母亲这是怎么了?动如此大的怒。”
见到自己的儿子,卫夫人心中的怒火平了一下,坐到椅子上:“还不是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无心!”
君撷不解:“他怎么了?”
无心不是被逐出去了吗?为何还能让他母亲这么生气。
卫夫人将方才听到的谈话说了一遍,怒色满面恨不得立马去杀了无心,她面目狰狞道:“我本来打算派人去天外城杀了无心,这还没开始动手,你父亲就将人骗了回来,委实让我措手不及!”
君撷听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没有卫夫人想象中的焦急、暴怒或是不安,他很淡定,淡定得就像一个外人。
卫夫人看他这么镇定,恨铁不成钢道:“燕无心要是成了城主,定然不会放过我们母子,你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君撷道:“母亲不急,孩儿自有对付大哥的办法。”
“什么办法?”
“母亲不是说,父亲用那个花魁威胁大哥吗?”狭长的清眸泛起冷光,君撷摇了摇手中折扇,幽幽道:“那个花魁勾引大哥,父亲定然不喜,那我们就以父亲的名义,替父亲除去这个祸害。”
卫夫人瞬间了然,接过他的话道:“届时,无心必定与你父亲生出间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