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又把头低下来,看着冰冷的墓碑道,却是问白衣:“无心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爷爷带领的最后一场战争?”
白衣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有说过,说是为了争夺天降神剑,幻影城和天外城发生战争,他爷爷就是在这次大战中没的。”
卫姎接过他的话道:“那柄神剑叫无羁,无心出生当日就直接从天而降,落在无心出生的产房,那日有高人登门,说神剑在,幻影城在,神剑失,幻影城也失,这些话传出去后,对幻影城虎视眈眈的天外城就发动战争,老城主就是为了护住无羁才会身陨。”
顿了顿,又道:“卫氏本是一个没落世家,为了让家族重新崛起,家主不惜一切代价盗走无羁,威胁现在的城主迎娶卫夫人为平妻,若城主不答应,便将无羁送予天外城,城主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卫夫人进门后,三番五次找城主夫人的麻烦,还四处散播谣言败坏城主夫人的名声,城主夫人本来只是在和城主的朋友饮茶话家常,城主却因妒生恨,听信谣言休了城主夫人,城主夫人为证清白,拿着一纸休书跳下城墙,血溅城门。”
白衣道:“所以无心才会和他父亲势如水火?”
卫姎道:“没错,卫夫人心狠手辣歹毒无比,我娘……就是被她害死的!当年若不是无心,只怕我也惨遭她的毒手!”
她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道,“无心想给他母亲报仇,我也想给我娘报仇,所以我就在卫府充当他的线人,卫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会告诉他。”
叹了一口气,再对白衣道:“我知道你的事,桃花谷被灭就是卫夫人的手笔,你被送到醉仙楼成为花魁,就是为了引无心去自投罗网,倘若失败了,无心和你的事也能传到城主耳中,而城主断然不会同意你和无心的事,届时必定父子反目,让人没想到的是,无心会为了你放弃城主之位,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卫夫人母子高兴没多久,城主就重新册立无心为少城主。”
她走到墓碑前,抬手抚上墓碑,笑意凄凉:“我和无心这次大婚,就是引蛇出洞。”目光向白衣道,“你炼成百毒不侵之身还在静养时,无心没有去看望你并非不关心你,实在是他受的伤太重,足足在床上养了十多日才略有好转,知道你离开了,他本想去寻你,但他惊觉把你留在身边才是最危险的,所以才放你离开,怕你出现危险还安排人暗中保护你,你被莫遇带到天外城,在天外城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听到这里,白衣已是泪流满面,身子顺着墓碑瘫软下来,哽咽低泣:“这个傻子……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他不要我……”
卫姎不忍的别过脸,眼里又重新泛起水光:“我和无心大婚的消息放出去后,卫夫人和莫遇就打算在大婚当日铤而走险,除掉无心逼城主退位。”
说到这个,白衣才想起一个事,无心大婚那日魁星阁没有接任何生意,还少了很多人,他还好奇那些人都干嘛去了,原来……是被莫遇派去幻影城帮卫夫人了啊。
卫姎叹息一声:“卫夫人和莫遇成败在此一举,无心能否报仇夺回神剑无羁也在此一举,未承想,你会出现。”苦笑道,“无心那日刺伤了你,还对你说那番伤人的话,你一定很难过,很恨他,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伤害你的本意是为了保护你,大婚那日必定要有一番血战,他不愿你有任何危险,才会忍痛刺伤你,逼莫遇带你离开。”
白衣脸色苍白,脸上泪痕未干,又覆上了新泪痕,泪痕重重。
沉默须臾,卫姎轻声道:“那日大战无心受了伤,但很值得,卫夫人身死,燕君撷和除了我之外的卫氏上下全被拘入城牢听候发落,神剑无羁重回燕氏手中,燕城主说我功不可没,不仅认我为干女儿,还赐燕姓,现在的我,叫燕姎,是幻影城的三殿下,按身份还得唤无心一声大哥。”
白衣的泪凝在脸上,怔忪良久,他的唇已被咬出血色,却浑然不知。
燕姎眨了眨眼睛,试图把眼泪逼回去,可是她一眨眼,眼泪就不听话的掉下来,落在白衣脚边,她浅浅道:“收到你和莫遇大婚的喜帖,大哥不顾自身伤势前去找你,奈何你不仅不听,还将他刺伤,若不是灭世将他带回来……”咬咬牙,再也支撑不住心里的悲痛,“若不是灭世,我和父亲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手拽上胸口,燕姎抽噎了一下,红着眼睛看向白衣:“大哥回来后,数十位大夫耗费了两天两夜的光景,才将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可是……也只抢了一两日而已。”
她的眼泪已经流不下来,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大哥清醒的时候,一直都在同我和父亲说你们相遇、相识、相知和相爱的点点滴滴,他说,青梅竹马不是你没多大关系,情窦初开和余生是你便好。”呼吸都变得困难,哽咽却不曾停下,“白衣,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骇人的寂静中,失去挚爱的恸哭犹为清晰,传遍陵墓的每一个角落,白衣靠着墓碑,哭得几近失声,像个没了糖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燕姎神色悲哀看着他,悲痛的神色中带了几分嘲讽:“白衣,大哥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对我好的人,你负了他的一腔深情,大哥原谅你,可我不会。”
白衣止住哭声,抬头茫然看她,只见燕姎在墓碑后面一摸,不知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倏然听得咔嚓一声,无心的墓被缓缓打开,一个冰棺出现二人的视线中。
白衣怔了怔,扶着墓碑起身,踉跄跑过去抱着冰棺,棺内青年紧闭双眼,不像死亡,反而像是沉睡。
“无心!无心……”他不停喊着青年的名字,可是青年没能再像往日一样,温柔的摸着他的头,说:“小白别怕,我在。”
燕姎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好看着他,我要你永远都忘不了他,永远都背负着内疚活下去!”
白衣惨然笑了笑:“活下去?”轻声细语道,“没有他,我活着做什么?”
他抚摸着冰棺,眼中的光随着无心的离世,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撞在这上面,他就可以去陪无心了吧?
他闭上双眼正要往冰棺撞去,匿身暗处的莫遇突然现身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
他有片刻的呆愣,燕姎则是惊呼出声:“莫遇?”
莫遇瞥了她一眼,一道术法使出,白色的浓雾瞬时弥漫,燕姎双目一凛,施法驱除浓雾,浓雾散去,莫遇和白衣消失在眼前,连冰棺也不见了踪影。
“姎姎,我走了以后,按小白的烈性子,他必定会寻死,他才十七岁,还那么小,我不想让他给我陪葬,莫遇对他并非逢场作戏,若莫遇要带走我,你不要阻拦,也不要告诉父亲。”
无心生前的嘱咐在脑海里响起,燕姎看着陵墓的出口,心中委屈不已,哽咽片刻,闭着双眼阖上大开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