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这座前朝废都,经过战乱,几乎已成废墟,人口主要是占领者及流民。
杜环带士兵来到此地,查看了城内外情况,然后对罗含道:“教士,我觉得先不要修城墙、恢复陵墓,而是应该恢复这里的正常秩序,比如农业、牧业和市场,然后再看情况而定。”
罗含道:“将军可以把这里的情况写一个调查报告及建议呈送给哈里发,不过,需要安定民心,可以安排士兵把前朝陵墓先填后修。”
于是,杜环以特使阿拉丁的名义写了报告让手下呈送哈里发。
这哈里发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排派人送来了答复。
“阿拉丁大人,哈里发派的人到了。”士兵通报道。
“请他进来!”
那人进来向阿拉丁行了礼,呈上了哈里发的回函。
看完函,阿拉丁站起来向那人也行礼道:“哈桑大人,您好,哈里发派你到此地做总督,恭喜您。”
那哈桑很谦逊地道:“伟大的哈里发看了大人您的汇报,和大臣们商议,同意您的方案,因此派我到这里来执行,以后还需要向您请教,我对城市管理是外行。”
“好好,好啊,这里有了新总督就好,本来我接受哈里发委派到各地巡视检查、善后安抚,不能越权和替代当地官府管理,许多建议还要靠像您这样的总督去落实。”阿拉丁特使也谦虚了。
“总督大人新来,但这里都是废墟,没有建造总督府,我也是临时找个地方而已,要不,看看旧王宫能否修缮临时用用。”
“不用客气,这个我自己来吧。”哈桑大人道。
“这样吧,这位罗含教士知识渊博,可以配合大人去建设市场,至于农业、牧业,我也不懂,就烦劳大人。”阿拉丁大人道:“罗教士,就辛苦您了。”
那罗含起身向哈桑行礼道:“愿听大人差遣,大人来了总要有住处及办公的地方,不如我带您去找找。”
这哈桑一听,也对,就向阿拉丁告辞,由罗含带着出去找地方了。
哈桑跟着罗含在城里转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适合居住和办公。
“是不是去王宫看看吧,大人,总能找到屋子的。”罗含道。
“不行,罗教士,王宫只有哈里发和王室成员才能居住,我要是在这里办公可是犯了大忌的。”
于是继续找,绕过几个破街道,路过一座长满杂草的小院子。
“这里是王宫吗?”哈桑问罗含。
“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看上去不像,这里离王宫已经远了。”罗含回复道:“可以问问这里的士兵。”
“这里是前朝哈里发一个小孙女居住的地方。”一个士兵回复:“大人,前任哈里发有个孙女叫阿伊莎,是这位哈里发最疼爱的,特意在此地为她专门建造了别墅,供其接受教育并生活。”
“后来前朝被推翻,那位哈里发身亡,帝国军队到这里后,那位公主再也没出现过,或许死于战乱了。因为不是王宫,所以保存尚可,曾被阿布杜拉儿子作为临时起居办公的场所。”
“他儿子?就是那个被城里老百姓杀死的艾布吧?”
“是的,就是他。”
“这位士兵,你怎么知道?”
“我是被阿布杜拉强征入伍的农民,就在他儿子艾布手下当兵,后来投降了你们,所以知道。”
“阿伊莎,好像很多女子都叫这个名字呃。”罗含想着这熟悉名字念道。
“是的,呵呵,教士。”哈桑笑道:“走,去看看。”
哈桑与罗含下马,进入花园,看到庭院门口有几个士兵站岗,忙问罗含:“此处是否已经有人作为办公之地,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在此啊。”
“应该不会有人占用,我去问问。”罗含答复便即刻走上前去。
那几个士兵见是罗含,向他行了礼。
“你们站在这里为谁站岗,里面有谁在里面?”
“报告,里面是阿拉丁大人的随从。”
“随从,是谁啊?”
“你进去看就知道了。”那士兵朝他递了个眼色。
“我,老昆仑。”里面传来昆仑奴的声音:“是罗教士吧,呵呵,我和哑巴在这里玩耍呢,这里能找到前朝留下的宝贝。”
“你又胡说八道了,这么多年战争,几番抢掠,还能找到宝贝?”罗含赶紧进去拉住昆仑奴:“新来的总督到了,在找房子办公居住呢,估计看上这里了,你和哑巴赶紧走。”
这昆仑奴一听,就往里找哑巴去了。
罗含出来,对哈桑道:“总督大人,里面请,没有什么外人,是阿拉丁大人派人来找可以办公用的东西。”
“哦,有用的东西放在这里也是浪费,阿拉丁大人倒是想得周全。”
进入了厅楼,穿过一片空地,后面有一个干了的游泳池。那泳池后面又是几间房子,进去看看,原来是书房和起居室。在边上有几间简单的房子,估计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这个地方不错,罗教士,你回去跟阿拉丁大人汇报,我就选这里了。”哈桑感觉很好,因此就定了下来,于是就布置打扫清理。
晚上,一起用餐的时候,罗含便把此事告诉了阿拉丁。
阿拉丁对昆仑奴、伊本道:“你们以后不要擅自外出吧,更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否则容易被误会。”
“这个地方的主人叫阿伊莎,我想起伊本的姐姐,就是在拉贾德村嫁给阿里的女奴,也叫阿伊莎。”罗含看着伊本对阿拉丁讲。
“天下同名人很多,而且那边离这里很远又偏僻,她们姐弟二人是在我们到达前就早早逃难到那边的,对了,他姐姐是不是公主问问伊本,伊本,你说你姐姐是公主吗?”
那伊本似乎很淡漠,似懂非懂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他姐姐一点没有公主的气质,只有主妇的样子。”昆仑奴笑了。
“是啊,没听说过公主带着一个哑巴弟弟,或许那阿伊莎公主已经真的死于战乱了。”罗含笑了。
“明天我也去看看那个地方,呵呵,大家一起去,也帮哈桑大人整理一下。”阿拉丁道。
第二天下午,阿拉丁带着人来到了公主的庭院,那哈桑赶忙来接。这边的一大群士兵忙着整理杂草、收拾屋子。
经过游泳池,原来的杂物已经清除,几个士兵在放水冲洗,泳池边上露出被冲洗干净的用马赛克镶嵌的好多水仙花图案。
好熟悉的图案,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想不起来,杜环心想:阿拉丁,阿拉丁,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到呢?
那昆仑奴很兴奋,带着哑巴伊本蹦蹦跳跳的。
是了,好像贾立德的那把短剑上刻的就是水仙花,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可惜这贾立德已死,否则可以问问此剑的来历了,不过这水仙花确实漂亮,难怪伊本也喜欢。
其实,短剑跟匕首差不多,跟吴国鱼藏剑一样,便于藏匿行刺。
看完庭院、房子,就一起帮助哈桑收拾。
最后,这哈桑也累了,就叫阿拉丁休息一会。
“这儿很不错,哈桑大人。”
“要不你也搬过来住?”哈桑道:“反正你是特使,还要去别处,等你在这办完事再搬走,我用前面的房子,书房这边就归你了,这样我们有什么事也好一起商议不用跑来跑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们大唐人据说喜欢舞文弄墨,我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怕玷污了书房。”
“其实我也是装模作样,呵呵。”
于是,这总督大人占了前排大庭院房子,特使大人占了小内院。
白天,罗含帮助哈桑做些管理工作,出出主意,阿拉丁则带着昆仑奴、伊本到各处巡视,晚上则无聊写写草书,有时还画几幅画玩玩。
“这哈里发待少爷您真不错,要什么就送什么,连文房四宝都给你弄来了。”昆仑奴道:“何不给我与伊本画个像呢。”
“这个不错,好,我来给你们画。”阿拉丁拿出了当年的手艺。
“少爷,我有这么黑吗?”
“你不黑,是我不小心多用了点墨汁。”这阿拉丁心里暗好笑。
“那伊本怎么画的这么英俊啊?”
“人家本来就比你年轻。”
“呃,可他是个哑巴啊。”
“哑巴就不许英俊啦?”
这昆仑奴拿着两幅画对比着,嘟囔着。
“你们明天跟我到前朝陵墓去看看,这里的善后建设工作得差不多了,该做些安抚前朝遗民的事了。”阿拉丁道:“早点睡。”
“少爷,能不能今晚让我和伊本跟您睡在一个屋子里?”昆仑奴问。
“为什么啊,你们每人睡一个屋子还不好,我可不喜欢你的呼噜。”阿拉丁拒绝了。
“少爷,这里是前朝那位公主的书房,边上是公主的卧室,我和哑巴都是下人,从未在这样的房子住过,就一夜,让我们享一次福。”
“书房是办公的,卧室是睡觉的。我还是睡公主的卧室,这书房是就给你们睡吧,不过不要吵醒我。”
“好的,谢谢少爷。”
这阿拉丁睡到半夜,还是惊醒了,起来一看,原来门开着了,很奇怪,自己睡前是关了门的啊。于是起床关门,不料脚碰到了软绵绵的东西,再仔细看,是伊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在地上打了铺睡着。
“估计又是昆仑奴打呼噜吵得没法睡才来的,这样睡容易生病的,这个哑巴身体弱,要是出个岔子,就对不起他姐姐、姐夫了。”阿拉丁叫醒了伊本,伊本吓了一跳,见到阿拉丁站在自己面前又羞又怕。
“你睡这公主床吧,我被昆仑奴吵醒了,出去走走。”
伊本望着他,似乎不肯。
“没事的,我要去练练剑。”说着就关上门出去了。
那伊本很累,就倒在床上继续睡了。
这前朝陵墓是一个建筑群,基本被挖空,尸骨也抛得乱七八糟,看到这情景,阿拉丁有点悲凉:“一个王朝的兴衰最后竟然如此,真是可悲,当年,汉末王莽篡位,农民军攻入长安,同时也把周边的帝王陵墓能挖的都挖了,连高祖的妻子吕后墓也未免,结果和这里一样。”
“大人说的是,贵国太宗皇帝曾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哈桑道。
“总督大人也对我朝典故有所了解啊,呵呵,这水就是老百姓。希望我们在伟大的哈里发领导下多为百姓做些事情。”阿拉丁道。
“特使大人是哈里发最信任的人,你有什么吩咐说吧。”
“把这里的尸骨收拾一下吧,也搞不清是属于哪位哈里发的,就收集在一起,用你们伊教的制度重新安葬吧。到时候搞个仪式,简单一点,墓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劳民伤财去修的,到时候我一定来参加。”
“好,这个不难,既然简单一点就很快,几天就可以了,我到时候请教内长老来做法事。”
回到城内,发现昆仑奴与哑巴没有回来,就问罗含怎么回事,原来,这二人不想老是跟着没事做,就在那陵墓留了下来,说是要帮着收尸骨。
估计这二人玩性未灭,也好,他们能主动做事,阿拉丁心里想。
很快,新墓已成,准备仪式。
“总督大人,我不是伊教的,怕坏了你们的规矩,到时候就只能说几句话,按我们汉人的仪式行礼了。”
“这个我们不会见怪的,您能做到这点,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就应该很感激你了。”哈桑笑了。
到了那天,这新的陵墓周边是人山人海,光士兵就占了好多。为了安全起见,阿拉丁和哈桑不得不布下重兵负责安全,毕竟这是一件大事,来的人有伊教长老、清真寺的主持,有被无罪释放的前朝人士,也有喊着咒骂的前朝的反对派和受害者,更多的是一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那哈桑带着礼仪长老主持仪式,首先就是请阿拉丁作为哈里发的特使宣布仪式开始。这阿拉丁也不懂伊教的礼仪,又不敢胡说八道,于是郑重其事地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朝陵墓拜了三拜。
“我是个汉人,给前朝哈里发行个礼,应该是给足他们面子了。”阿拉丁想:“我还是说些他们听不懂的汉语吧,即使有错的地方他们也发现不了,呵呵,反正后面的真正礼仪有哈桑这帮人呢。我该讲什么呢?对了,李大嫂说过死人同山阿,就借用陶老前辈的了。”
四周鸦雀无声,哈里发的特使阿拉丁行完礼后念念有词: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旁。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众人一句也不懂,但都知道东方阿拉丁的名头,想必这也一定是东方的悼词。
这些人肃穆地听阿拉丁念词,感到其伤心的语调,即使不懂,也快流出眼泪了;那昆仑奴听了居然大哭起来,整个现场一片哀恸。
天空传了一声长鸣,一鸟落在陵墓的最高处。
现场一片哗然。
“这不是雪花吗?千万别给我捣乱。”阿拉丁想。
有些军士见过那天雪花从天而降抓住巫师,于是就喝彩起来,接着大家都喝彩起来,那鸟再次飞起,在墓前绕飞不走。
眼看局势变乱,这时传出笛声,大家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哑巴伊本取出了一支笛子,吹起了听不懂的幽怨的曲子,那鸟听到曲子就朝东南方向飞去。
瞎捣乱!幸亏伊本用《孔雀东南飞》吹走了雪花,这鸟也真玩皮,来这里凑热闹。想不到,伊本居然吹得这么有情调。
想到这,阿拉丁又合起双手,装模作样的念了一段心经,安慰自己刚才不平静的心情,然后再次拜了三拜,用阿拉伯语喊道:“开始!”
这边哈桑就接着进行伊教的礼仪。阿拉丁走到边上看着他们做事,这时,他发现昆仑奴与伊本在人群里虔诚地跟着行礼,伊本似乎很伤心,而昆仑奴则是完全跟着瞎做。
阿拉丁不觉一笑:这两人倒是有意思。
在回来的路上,罗含一直板着个脸,回到书房,关上门,罗含神秘地问:“将军大人,真有你的,这前朝哈里发跟你是亲戚?朋友?”
阿拉丁到了大马士革,为百姓办了好多实事,这座城市逐步繁荣起来,后来前朝叛乱基本不再出现。
哈里发看到这情景,很是赞赏,又赏赐了些东西,并命阿拉丁继续巡视,汇报情况。
临行前,那总督哈桑前来,私下对阿拉丁道:“上次大人为前朝修复陵墓举行仪式,用你们大唐的方法,众人皆服,不过以后您要继续巡视,还是要懂一点伊教的修身之道,毕竟您管理的都是哈里发的臣民,信奉伊教。”
“我对贵教很是尊重,所以也小心,但有做的不好之处烦请大人指教,但入教那是万万不可,毕竟我有我的大唐。”阿拉丁严肃道。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大人误会了。哈里发也不强迫非本族人信教,只要不冒犯我教就行。我是想告诉你一些教内修身之道,肯定有益于大人体恤民情。”哈桑大人很会说话。
“怎么说?是不是和尚那样打坐念经?”阿拉丁问。
“我们伊教有五功,就是念、礼、斋、课、朝。”哈桑道:“这五功也叫五项天命功课,念诵清真言,即作证言,力行拜功,即做礼拜祈祷、封斋、完纳天课、朝觐。”
“有点像我们那个法界的功课。”
“具体我就不说了,您自个琢磨吧,我知道您也是练什么功课的人,比我聪明。”哈桑告辞道:“我就不远送了,可惜,您不是伊教徒,否则有机会去麦加朝觐了。”
阿拉丁带着自己的人们出发向海边巡视,有空闲就写练习阿拉伯文字。
这阿拉伯文字有点像草书,而阿拉丁写得一手好草书,因此,龙飞凤舞起来,连自己也感觉好看,高兴时,就把其他人拉进来当着他们面自吹一番。
得到大家的奉承,这阿拉丁就胆子大起来了,每次都亲自用阿拉伯文写报告给哈里发曼苏尔,并在后面落款阿拉丁。
这哈里发感到阿拉丁写的阿拉伯文字很有风格,就命阿拉丁照此风格抄写《古兰经》,然后命巴格达的手下学习临摹,居然形成一种阿拉伯书法,以后成为一种特殊字体。
【我们很多人并不知道有阿拉伯书法。对于他们的修行,我也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