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远连忙扶起李能掌,说道:“不就是给你们画张图纸吗?倒也没有什么难……”
刚说到这里,便听兴武六众人道:“江先生,我们兴武六还有三四十号人呢!”
江文远又陷入两难,暗想,怎么我一时的想法,在他们眼里都是宝贝呢?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船帮因为没有行船,几年都没有正经收入了,就是靠着自己的一点手艺存活,但是这年头会手艺的太多,竞争十分残酷,往往是一个活有十几个人去争。
江文远的东西因为是独创,没有竞争者,前几天他的省柴灶已让众船工尝到了甜头,很多周围的村民指名要砌江先生的省柴灶,更有很多把原来传统灶拆了改用省柴灶,还有一些大户人家风箱灶都不用了,一心要改省柴灶。
现在见江文远的水力碓,不但之前没有过,而且还不需要人力操作,如果把这个手艺弄到手,自然是很大的财源,怎么不让两帮争抢?
眼看双方又要争执,江文远道:“我知道你们想从水力碓中赚些银钱,但是你们要知道一点,这种水力碓和省柴灶不一样,省柴灶没有地域限制,任何人家都可以砌,但是水力碓必须要依水而建,而且要是流动的水,同时数量也不会太多,你们几十人来争,恐怕争过来也没多大意义,倒不如……”
说到这里,江文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见每一人都密切注视,管大性子急一些,问道:“倒不如怎样?”
江文远说:“倒不如自己建碾坊,为周围的的住户加工,这样还能赚钱更多一些!”
管大一拍大腿:“对呀,只要周围的人家来找我们舂米,我们收一些加工费就可以了!”
李能掌道:“而且我们船工兄弟也就不用每天出去扒活了,坐在家里就把钱赚了!”
每一个船工都兴奋得直拍桌子,有的说日后咱就是有钱人了,有的说主要是咱不用出力气,长江不断流,咱就一直赚钱……
骚乱了很长时间,管大按手让大家安静,看向了李能掌:“李领帮,江先生所说你也听到了,我们兴武六也不是吃独食的人,如果你们兴武四想要赚这笔钱,我们合起来开一家碾坊,最好你回去和兄弟们商量一下。”
李能掌直接说道:“不用商量,我们兴武四答应了,就合作起来开一家碾坊,有这么个赚钱机会,谁会反对呀?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管大道:“既然这样,咱就来商量一下分工,木工、泥瓦式、锻磨工等等,特别是锻磨工很重要,我们兴武六有两个,你们兴武四有没有!”
李能掌道:“也有两三个!”
商量了一阵,又都转头向江文远道:“江先生,虽然我们有许多匠人,但是最终还是要你来拿主意!”
江文远心想,既然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去,倒不如帮一下这些穷苦人,说道:“既然要开碾坊,我们就开个大的,好吗?”
李能掌问道:“大的?多大?够给附近农户加工不就行了吗,眼下这个不行吗?”
江文远说:“现在这个就是临时为无依弄的,太简易,加工量小,也容易坏,最重要的是只能舂米不能筛糠,咱给人家加工,自然不可能再用人力筛糠,那样也筛不过来,最好连舂米带筛糠一起完成。”
管大瞪大两眼:“先生是说不要一点人力呀?”
江文远道:“可不的吗?能省的力为什么不省呢?”
管大砸吧一下嘴:“我还以为这样就最先进了呢,竟然先生连筛糠都不用人。”
江文远点头道:“还有倒稻谷也要弄成自动上料。”
虽然他说得轻松,却让几十人都惊住了,就那样张着嘴。
也许自动化在今天说起来没什么,但在当时,想都不敢想。
李能掌道:“那开碾坊的人要干点什么呢?”
无依道:“难道只负责收钱呀?”
虽然无依只是玩笑话,江文远却正色道:“就是只收钱就行了。而且我还要问一下,我们这里的人除了吃米之外还吃不吃面,如果有人吃面,我们就连面坊一起弄!”
李能掌道:“我看这个行,其他的不说,只我们船帮就有很多北方人,有吃面的习惯,多加一个面坊就多加很多生意,对吧!”
管大及兴武六众人也都频频点头。
江文远道:“这样吧,今天我画一个图纸出来,再给你们好好研究一下!”
管大道:“好,下午无依就在江先生房中侍候,供应纸笔,不可怠慢,知道了吗?”
无依自然心中欢喜,但是仍然道:“可是小姐那里呢?”
管大道:“不用管她,她自己会生活!”
无依连连点头:“但愿小姐不会说我。”
当时,达成意见一致,所有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倒也喝出几分义无反顾的豪情。
就差没摔碗了。
吃过午饭,江文远先去江边考察了一番,选择了水流更有利的地方作为碾坊地址,再就回房,让无依找来尺子等工具,画图设计去了。
无依也一直在他身边研墨递纸。
江文远幼时便对新鲜事物的设计有极大兴趣爱好,又想极力来帮助这些穷苦人,也真是上了心的设计。
除了对水力碓、水力磨进行设计之外,还对自动筛糠及自动上料系统进行设计,整个过程中几乎不需要人力。
几组石碓石磨画好之后,顺手连房子也一起设计出来。
虽然无依不认字,但她天性玲珑,似能看出江文远的心思,知道什么样的图纸是画好的,及时拿走晾晒,再铺上新纸,而且中间也没废话,明明有些地方好奇,也不开口去问。
正在他两个默契合作着设计之时,忽听得屋外一个少女声音喊道:“无依!无依!”
无依连忙在门内伸头出去,叫道:“小姐,我在这里呢?”
又听那声音道:“你这死妮子,难道不要我了吗!”
声落时,一位婷婷少女走进房来。
无依连忙解释:“我没有不要你,是领帮让我来伺候江公子设计碾坊的!”
说完这话,又去看她家小姐。
见她家小姐正看向江文远,直着眼,张着嘴,似是发呆。
这位小姐正是管大的女儿管香罗,一者是管大对她娇惯,再者也是近来天热,已经几天没出房门了,吃喝都由无依端送。
若说这位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人少,倒也未必,只是平时她所见的都是一些船工,身上脏兮兮的,再加上当时所有人都拖着长长的辫子。
从来没有见过江文远这种打扮的人,头上挽着发髻,上面插一根竹簪,配以棕色浅袍,冠玉一般的脸庞,是瘦长脸,真个款款如仙,这一刻恍惚不住,竟怀疑自己是在梦中见到了仙童。
无依把手在她眼前连晃几下,低唤几声:“小姐!小姐……”才算把她唤醒。
扒开无依的手,这管香罗径直走到江文远身边,微微矮身做了个万福礼,说道:“我还道江先生是白头白须的老先生呢,却原来这般年经!”
江文远放下笔,也还了礼节,问道:“请问姑娘是……”
他这样正面相对,更让这大小姐心中砰跳不止,特别是江文远散发出的儒雅气质,竟如清酒一般让她迷醉,既香又上头……
虽然此时管香罗想迈步,腿也抬不动了,若不是怕出丑,险些就要坐倒在地。
无依连忙上前介绍:“这是我家大小姐管香罗!”
江文远应了一声:“原来是管大姑娘!”能和管大同姓,也能想到有血缘关系,又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我……我……”
管香罗连张几下嘴,也只是说出了几个“我”字:她本来想说:“我见水力碓和省柴灶实在好用,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设计的,便来看一下……”
虽然嘴长在自己身上,但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心也跳得厉害,越是这样越紧张,生怕被对方笑话了去,越是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恶性循环之下,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了,眼看要倒。
自然不能在男神面前出丑,转过身,踉跄着向门外就奔,刚到门外,便瘫了下去,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姑娘你怎么了?”无依惊叫一声,跳到门外去扶。
管香罗细着声道:“小……小点声,别让他听到笑话我,扶……扶我回去!”
无依心下好奇,却也没有多问,扶起管香罗离开。
走得稍远些,无依才问:“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喝酒了吗?”
管香罗道:“没,没有,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扶着管香罗回到她的闺房,无依倒出茶水,伺候着给她喝下,再道:“我还是应该去喊领帮回来,请个郎中来给你看病!”
管香罗心气稍平,说道:“不用了,我没病,那江先生是什么来历?”
无依道:“你是说江公子呀!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是被江水冲到这里来的,帮中人救下了他,也带他去找了他的家,没有找到,就又回来了!”
管香罗“哦”了一声,见她渐渐平复,无依说:“既然小姐身体没事,我就再回去伺候江公子,这是领帮特意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