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出手替我解围,救下文远性命!”江文远先向刘坤一深施一礼真诚道谢,又道:“我要在这里建一个栈桥装卸架!”
“栈桥装卸架是什么?”刘坤一不解问道。
“就是……”想了一下,江文远道:“就是一套在码头栈桥上装货和物货的架子!”
“装货卸货的架子?也是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吗?”渴望之下,刘坤一问话的姿势也显得极为特殊,脖子伸得很长,头向前探着。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这里有图纸,刘大人身为一方大员,自然也见多识广,烦请给我参详一下给点建议!”
“哦!”听说不是老祖宗的古物,刘坤一还有些失望,但是展开江文远的图纸看时,却把眼睛瞪大:“这……这个东西好呀!有这个东西再装卸船就不用人工了!”
江文远在画图纸上有着绝对的功底,只是随手一画,不但线条标注详细,而且非专业人士也能一看就懂,特别是这一次用的是铅笔,让整个图纸就更加具体化了。
连连称赞多声,刘坤一又问道:“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不是洋人的?”
江文远摇头:“我不知道洋人有没有这个东西,但这是我自己想的!”
“那就好?”因为刘坤一对洋人的东西本就排斥,之前搞洋务运动之时他就极不赞同。自己人搞的东西反倒让他十分骄傲:“那就是咱们自己的,恐怕洋人也没有这东西?”
说着,刘坤一老脸笑得皱纹都拉开了。
笑了一时,又突然把眉头皱起:“也就是说,用了这个东西就不需要那么多扛脚的了?”
见江文远点头,刘坤一又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会使失业人群增加,流民增多之下,必然不利于国家稳定,这东西不行,我劝先生还是别弄了!”
之所以刚才刘坤一在船上极为赞成江文远民安国治的说法,就是江文远的理念完全和他的相同,之前漕运停废之时,刘坤一就极为反对;西方的洋船进入中国之时,他也极不同意。
他认为这样会让更多的人失业,流民增多之下极不利于社会稳定。
眼下看到江文远的这种装卸架能代替人力,自然难以赞同。
微微一笑,江文远道:“这就是刘大人的不对了,一物即兴,必连百利,虽然这种东西让扛包的人少了,但是在这个东西的周围会衍生出很多个职业,恐怕把多余的人力全部转移过去都不够。比如,要用这个装卸架,就要使用到这种托盘,由它来托着货物装卸船……”
说着,江文远在图纸上又画了一个四方形的木托盘,上面又画了简易货物的形状:“这种托盘不但能让装卸更省力,也更快捷,而且是很大的量,到时候船主们会找我们用,扛包的人可以转而制作这种托盘,或者是租给船主,也或者是卖给他们,远远比扛包的收入要多得多,对吧!”
刘坤一点了点头:“是呀,还不用出那么大力了,这样说来,也就等于扛包的不但没有失业,反而还赚钱更多了!”
点了点头,江文远又道:“而且我们这里装卸的速度快了,来的货船必然增多,到时候栈房和仓库也有很大的需要量,船主和商人们用我们的栈房和仓库难道不给钱吗?”
“当然要给了,占着我们的地呢!”刘坤一道。
再次点头,江文远又道:“而且货物并不只是占地那么简单,中间需要出货和进货,或者是转仓等等,我们再制作出这种适应栈房的手推车,再租给他用,他们也要给钱……”
说着,又在纸上画出了手推车的图纸。
江文远一番解释,刘坤连连点头之下,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相比李鸿章、张之洞等洋务派,刘坤一的思想更为固执,就是他觉得过多的新生事物会导致国家不稳定,但是在江文远的这番讲解之下,认识到了好处,思想也大为转变。
只要是实用的新鲜事物,不但不会增加失业人群,反而还会吸收更多的无业人士。
当即道:“好!就按先生设计的建,等一下我让王知府给我收拾个住处,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给我说!”
江文远道:“现在已经有了木料,清帮的木工等一下可能就到,倒也不需要大人帮助。但是,到底是这个码头本就不大,我怕货船停舶量不大!”
刘坤一当即道:“这个包给我了!我这个南洋通商大臣也不是白当的!”
其实刘坤一除了有两没总督的身份之外,还有南洋通商大臣的职衔,只是他一直都反对洋务而没有重视。
傍晚时分,先是王仁堪送来了三大车木料,接着,许三带着他一两百木工徒弟,跟随扛山虎的两百多兄弟一起到来了。
来的木工数量一时超过江文远的预想,他本来以为太平洲还有几个工程在建,自然不可能同时来过这么多木工。
向许三问时,许三道:“轧棉坊和米面坊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是木工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了,索性都带来帮总领帮!”
当时刘坤一就在旁边,听到许三所说,连忙问道:“什么坊?”
因为许三刚来,自然不认识这位两江总督,疑惑地眼神看向了江文远:“这位……这位老人家是?”
刘坤一穿的是便装,谁能想到这个老头就是一方督抚?
江文远连忙介绍道:“许三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两江总督刘大人!”
许三听后惊得到向弹出一步:“他是两江总督,我……我们是不是犯事……”
虽然江文远对刘坤一陌生,但对于之前曾经行过船的许三来说,自然知道这个名字,以致吃惊到飞起,还以为帮中犯事被查了。
江文远连忙道:“刘大人是来帮助我们的!”
“帮助我们?”许三一脸不解。
“对!不只是眼下帮助你们,日后我就是你们清帮的后台!”刘坤一说道。
“我……我们的后台是两……两总……总督?”许三更是吃惊到嘴瓢,用了很长时间才敢正视刘坤一。
谁能想到,数月前还是食不裹腹的无业船工,现在竟然由两江总督做自己的后台,这简直是如梦如幻,又用特殊的眼神去看江文远,一定是这位总领帮做的,难道他和两江总督是故交?
也没理会许三的眼神,江文远向刘坤一施礼道:“我们清帮的人口增加了那么多,我总要管他们吃饭,就多开几个作坊,也好赚点钱!”
“好!好啊!”刘坤一一边说着,一边双手连搓。
虽然他对清帮极为关注,但近来清帮建房建坊的事还真没有听说。
他本就对民族企业和传统的东西看好,此时听到清帮连开几个作坊,自然是符合自己的心理期待的,如果他们搞得好,也能上报朝庭,证明百姓是可以办企业的。
因为那时的大清已经摇摇欲坠,民间很多人士都在想着如何救国,自然各级官员也都献言献策,各有主张。张之洞多年经办官府企业无果,也有人提议鼓励民间办企业。
但那时在民间有一句话:“经是好经,但被歪嘴和尚念坏了!”自从清庭有这样旨意后,不是一些官商假扮为民办企业,就是大商人以集资为名骗取钱财,还有一些地方官甚至逼民办厂,遭殃的也只是百姓。
几经失败之后,各级官员以中国百姓没钱投资为由,民办企业不再被人看好,但刘坤一仍不死心,曾经把民办和百姓办区别开来。
如果清帮能成功,就说明这一条路有希望,说不定就能救大清。
激动得刘坤一一边搓着手,一边自语:“看来我是来对了,我一定要到太平洲去看看!”
“大人是说要去太平洲?”江文远自然不知他心意,问道。
“对!对!等你这边的栈桥装卸架建好就带我去,可好?”此时的刘坤一,激动得没有半点督抚大员的样子。
如果是其他人听说两江总督亲临,也一定激动得不行,但江文远则不一样,而是一脸为难:“实在是对不起刘大人,建好栈桥装卸架后恐怕也难一时回得去,我们清帮在镇江订了布料,已经让我帮的刘掌柜去谈了,因为量大,恐怕还要让人家生产几天!”
今天来码头之前,江文远就打发麻杆刘去刘大头布厂了,因为量大,自然要让刘大头给出最低价格,而且还要让刘大头抓紧做。
“没事!我等江先生!”说了一句,刘坤一又问道:“江先生订布料而什么?”
江文远道:“我们的成衣坊刚刚建成,需要面料,我这次来镇江主要是为了订布料!”
“你要做成衣?”刚才刘坤一只是听说开了几家作坊,但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而且那时候“成衣”的还是一个新概念,虽然当时西方的很多衣服款式正在冲击中国,但并没有大批量的销售。
因为那时的缝纫机还没有太成熟,虽然也有一些衬衫西服在中国销售,但也都是手摇缝纫机做的,并没有真正达到大批量。
也没在意刘坤一的激动,江文远只是点头道:“是呀!”
“就是把很多人都叫到一起用手缝吗?”刘坤一又紧张问道。
江文远一笑:“不是手工,手工太慢了,而是用制衣车!”
“制衣车又是个啥!”因为近些天来对传统机械的关注,让刘坤一对什么东西都好奇,听到这个名字,又让他激动了。
江文远道:“是我自己设计的,严格来说是用洋人的缝纫机改的,把手摇缝纫机改进了一下作为主体,再以水力驱动,就不用人摇了,只要坐上去拼布就行了……”
虽然江文远也极力解释,但一者没有图纸,二者没有实物,刘坤一仍然没有太明白,只是猜想着道:“只要坐上去拼布就行了,是什么样的制衣车?”
但想到不久后就能看到,自然也让刘坤一十分激动,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问题,又向王得标道:“你去告诉一下王知府,让他给我准备些安神的草药,否则今夜又要睡不着了!”
“是!”王得标应一声,去了。
眼见两江总督都关注自己了,许三等人也来了精神,连夜开工制作栈桥装卸架。
扛山虎等人因为两百多弟兄到来,卸货速度也有提高,把那船粮食卸完后,也都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