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文件……”
陈末看了眼文件编号,是登记在册的。
厚厚一沓打印纸,掂在手里沉沉的。
纸页翻动,几乎每一页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眼睛零星看到的关键字默默陈述着事实。
“这些都是性侵案件?”
陈末语气沉重。
粗略的翻看一眼,不堪入目的性侵过程刺痛着眼睛。
差别不大的作案过程,涵盖了数十个姓名不同的案件。
“是的。”
警员皱着眉头,恨恨说道。
“咦?”
“这个时间……”
陈末指着文件下方。
“十年前的性侵案件,为何到如今都没有看到回执单号?”
警员不敢隐瞒,“十年前这起案件的当事人报警后,隔了一天就来撤销报案了,说是有什么神经病,因为精神失常报了假案。”
“所以只有报案记录。”
陈末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样的精神病,能在报案子的时候描述地如此惶恐,又在隔了一天后承认自己精神病报错了假案?
他接触过的大多数精神病患者都觉得自己没病,是周围人有病。
“这个李宸,手腕还挺硬。”
陈末冷笑道,顺手把文件合上,指着最早立案的受害者。
“刘颖。”
刘颖是李宸连串性侵案件中最早的受害者,住在云海市下辖的偏僻县城里。
在报备之后,陈末带着小张连夜穿着便衣,准备前往县城里找到当年的受害人刘颖。
云海市靠山,刘颖所在的丰县环山而建,交通不便,最便捷的路还是县市高速。
多番打听后,陈末在偏僻的小巷深处找到了刘颖。
“你们是谁?”
刘颖穿着灰黑色过分宽大的短袖,拄着竹条扫帚。
见到两人过来时像是被吓到了,本能地抓着扫把一哆嗦。
“刘颖你好,我是陈末,这是我的证件。”
陈末上前,把证件和徽章亮给她看。
对上眼睛时,陈末不由得吃了一惊。
刘颖和李宸年龄相仿,
但前几天他见到李宸时,对方还是个嚣张跋扈的富公子。
同他一般年纪的刘颖,已然像个村中五六十岁的老人。
头发凌乱半白,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肥大短袖。
在见到警徽后,刘颖逐渐放下警戒,打开朱红的铁门,邀两人进去。
家中明亮宽敞,桌椅不落灰尘,令他意外的是,刘颖性格很温和。
不。
陈末摇头,眼睛眯了眯。
是温顺。
促膝长谈。
唠完家常里短,陈末给小张使了使眼色。
后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刘颖性侵案”的文件。
陈末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平淡,“刘颖阿姨,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调查当年的这个案件……”
“您为什么在报案后又撤销了?到底是真有精神类疾病还是……”
他凑上前。
倏然,心情早已平静下来的刘颖瞬间暴起,右手蛮横地将文件打落在地,极度缺乏安全感似的牢牢抓紧手中的扫帚。
“什么刘颖,我不是刘颖,那个什么案子我也不知道!”
“出去,都出去!”
刘颖一反常态,额头暴起青筋,举着手里的竹扫帚就要往两人身上打。
陈末脸色变了变,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文件,向后躲着扫把。
“我们只想知道当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边躲闪边说道。
“不是真的,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出去,来人啊,入室抢劫啦!”
刘颖眼色一暗,扯着喉咙歇斯底里。
手里的扫把更狂暴,眼看着就要抡上躲闪不及的小张。
手腕粗的笤帚棍,这样抡在身上最少疼两周。
更何况,那架势是朝着脸去的。
“够了!”
陈末抢在刘颖之前握住了扫把柄,一个翻折后严严实实踩在脚底。
“我们不是不讲道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能违背你的意愿。”
“但是,走之前。”
陈末把公文包拉开,厚厚一沓文件呈现在三人眼前。
“你以为当年那个王八蛋只祸害了你吗?”
“看看!”
“足足十七个人!”
“都是跟你一样,遭到性侵后去报案,被威胁后撤销……
还有更多没有记录在册的女性。”
他一页页翻着。黑白的文件诉讼着惨痛的事实。
“那个王八蛋近两年又开始侵犯无辜女性”,陈末握紧拳头 ,把纸张揉出褶子。
“没有你们的证词,李宸会一直逍遥法外,和你一样遭遇的女孩子也会越来越多,为什么不站出来呢?”
“……”
说完,室内诡异地沉默。
陈末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刘颖,扭头就走。
心里气急,但没办法。
“等等。”
“这么多年来,反正我已经活够了,但那些无辜的女孩子……”
“当年,我遭到侵犯后,首先就去报了警,但检查医院没有找出被侵犯的证据,而同时,李宸许诺给我十万现金私下解决这事,否则就把视频发给我父母……”
刘颖定定地说。
语气平淡到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来,那十万块一直都没到账,但我也无力追究当年那件事,一个富家集团,不是县乡的贫困家庭能招惹的起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去检查的医院就是李宸暗自操控的,不仅为了消除证据,还将清纯的女生骗去那里,变卖器官……”
小张在一边忍不住开口,
“您就不生气吗?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生气?”刘颖眼睛空洞洞的。
“若是父母知道我清白没了,呵呵……警官,您知道失节女会被怎样么?”
“……”
“浸猪笼。”
……
服务区。
小张爆着粗口,愤愤地踢着地面的石子。
探访完第一位受害者后,一层压抑的大网交织压在两人心头。
一股股的无名火升腾,憋屈的难受。
“来一口?”
陈末抛去一瓶冰镇饮料,坐在引擎盖前。
小张啜了一口,颓废道:
“这种事情,在我们统计不到的阴暗角落肯定还有,就像这位妇人的遭遇一样,名节,生活,钱财……”
“我不知道该从哪些地方理解这些受害者的想法。”
“但我知道,李宸就该判死刑!”
陈末看过去,一向温润的小张此时眼神愈发坚毅,抱着誓死的决心。
他沉默半晌。
没有否认。
卸掉情绪后,他重新坐上驾驶位。
“去哪?”小张深呼吸。
“下一站,第二位受害人,郭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