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塔的脸色苍白,发髻散乱,胸前有数点血迹,看上去着实有几分狼狈。相比之下,萧雨便要好很多,除了绣袍上多了几处破裂外,其他看不出什么。
“你为什么不走?”萧雨神情有几分奇怪,就在刚才,魔童的一枚糖葫芦飞射而至,萧雨措手不及,差点受伤,如果那个时候,江塔不是趁机反攻而是立刻脱身,恐怕整个战局就完全不同了。
“你在楼上还有三个好手,”江塔外形狼狈,可神情依旧懒散,嘴角带着丝玩世不恭:“今天是你设了个局,我试试在你的局里能不能杀死你。”
萧雨哈哈干笑两声,江塔潇洒的耸耸肩,可惜光秃秃的右臂,散开的发髻,让这个动作看上去没那么潇洒,而变得有几分滑稽。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拂衣中高手不少,”萧雨淡淡的说,目光盯着江塔:“魔童是拂衣中人,幻姬是拂衣中人,刚才拂衣来了六个,跑了一个人,我很想知道,现在来的是那里的?”
江塔洒然一笑,淡淡的说:“你不是在等我的底牌吗,其实,你的底牌我倒知道两分,风雨楼不过是宫里养的一条狗,打狗看主人,所以你有持无恐,对吗?萧大楼主。”
萧雨眉头微皱:“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对我风雨楼感兴趣的。”
与宫里的关系一向是他和雷纳亲自掌握,连七星八将中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江塔是怎么知道的?自然只有内部泄露。
“这天下哪有绝对的秘密。”江塔淡然的说,顺手拔剑,竖剑为礼:“闻听七十二路惊风剑,惊风泣雨,神鬼难测,想来定是十分精彩,还请萧帮主不吝赐教。”
萧雨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四下里呼哨不断,哨声急促,显然有强敌袭至,萧雨神情微变,看着江塔:“你等的就是这个吧。”
江塔神情严肃,一扫刚才的懒散和不羁,萧雨也拔剑在手:“这里我是主,你是客,来吧!”
江塔也不客气,长剑前递,剑尖生出一丝涟漪,犹若清风吹拂花瓣,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花蕊轻轻摇晃,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萧雨微微一叹,长剑离鞘而出,带来一团乌云,遮住了光,飘下细细的雨,打湿了花蕊,吹折了花瓣,吹散了芬芳。
“好剑!”江塔叹道,剑尖的涟漪一晃而灭,剑尖微微上扬,刺破了乌云,在风雨中绽放。
“好剑!”萧雨也同样赞道,剑招一变,细风拂来,烟雨顿消,一道彩虹挂在半空,彩虹渐渐弯曲成圆,变成一个光亮的大球,发出灼热的光芒。
江塔一声不吭,剑招再变,划出一道弧线,直击圆球中心,叱的一声轻响,圆球就象玻璃一样裂开,江塔脸上白了白,倒退两步,萧雨身体一震,倒退半步。
呼哨声再紧,萧雨神情不动,再度上前一步,长剑挥出,洒下一遍秋雨。
前街口,刀光闪烁,鲜血四溅,两个持刀汉子挥刀猛进,十几个青衣汉子围着他们砍杀。
后街口,一个老农手持板刀,一步一进,一进倒下一青衣。
对面的屋顶上,三条人影快速闪动,兵刃交击声不断。
“这绝不是拂衣。”雷纳眉头拧成一团,神情中略有些焦急。
沈晨反倒不说话了,只是抓紧了手中的刀,雕老虎的汉子紧盯着对面的五条人影,灰影动若鬼魅,在四条身影中闪动,看着便让沈晨心寒。
可灰影想要扑到茶楼来也难,每当他窜出包围,总有一柄或两柄小刀在面前等着他,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可即便如此,也不过堪堪将他围住。
到目前为止出现的敌人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便是这灰影人,风雨楼动用了七星八将中的天猖星黑魁,怒将小刀,双凤,还有天机星阳默在旁协助,才将灰影勉强将他围住。
“江塔倒底是什么人?”
雷纳知道他犯错了,江塔的背景没那么简单,对方展现的实力令人惊讶,帝都什么时候隐藏了这样一股强悍的力量?
情况突然失去掌控,让雷纳很是担心,沈晨只是看到眼前的激战,可他想得更多,敌人看上去少,可气势十足,这绝不仅仅是为了救出江塔,相反有聚杀风雨楼核心力量的企图。
今天风雨楼出动的都是楼里的核心力量,今天来的人与那天刺杀没有一点关系,其中黑魁小刀阳默都是从外地调回的,双凤是风雨楼起家的老臣,忠诚决没有问题,在外围的也全都是风雨楼精锐,可以说,风雨楼精锐尽在此地。
萧雨和雷纳并没有小瞧江塔以及拂衣,拂衣在江湖上声名赫赫,自从他出现在江湖中,已经不少江湖大豪和朝廷高官死于他们手中,拂衣的头子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之一。
可萧雨雷纳还是失算了,只是很难责怪他们,江塔是拂衣中人已经够令人惊奇了,可他背后居然还有一股庞大的力量,这传出去,将震惊武林。
但这不是雷纳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他必须考虑如何解决目前出现的情况。
“给家里发信,告诉家里,进入战备!”雷纳下达了第一个指令,沈晨什么都没说,走到窗口,抬手放出一支信号,信号在空中爆炸,烟花盛开,一支离弦之箭,悬于半空,在明朗的天空下,整个帝都都能清晰可见。
“告诉宗敏尚浦,立刻进入战场!”雷纳又发出第二道指令,沈晨依旧一言不发,没有丝毫迟疑的便发出第二道指令,多少年了,雷纳的判断从未犯错。
“速战速决!”雷纳语气决断,他的声音不大,沈晨没有动作,阳默依旧紧盯着灰影,手中的小刀依旧。
这话不是给他们说的,而是说给楼下的萧雨。
今天设局,不但是要杀江塔,也要将江塔身后的人调出来,如果他不出来,那就杀掉江塔。
现在江塔背后的人出现了,可出现却是个庞然大物,就算收拾了他们,风雨楼的损失也是惊人的。
随着这四个字出口,楼下风雨大作,剑光陡然闪亮。
“妈的!让路!”
永春门口,宗敏跨马提枪瞪着对面的禁军校尉厉声喝斥道,宗敏今年已经三十多岁,同样是五年以前加入禁军,现在是禁军司马,是风雨楼在官面上的支柱之一。
“宗老四,风雨楼七星八将的天权星,今儿你是出不了这门,将军有令,今日禁军不得出城,违令者斩!”那校尉同样大声喝道,城门楼上下,禁军弓弩大张,瞄准了宗敏的上百人马。
这出城,自然不是出帝都,而是出内城。
宗敏瞪着校尉,手里的长枪缓缓上举,似笑非笑的看着校尉说:“费亮,我一直很想知道,三江会苟老狗手下的双枪之一,倒底是你的枪快,还我这杆破星枪快?!”
费亮冷冷一笑:“我也很想知道,不过,今日不行,改天吧,改天我们校场上见,今日内城封城,所有禁军将士一律不得出城!”
宗敏眉头紧锁,望着城门楼上如林的箭矢,一时有些踌躇。
两条街外,两群捕快同样相向而立,蒲尚是京兆府的捕头,但站在他面前的是京兆府的另一个捕头沈荣,俩人各带了十几个捕快。
“蒲老弟,风雨楼在那边办事,弟兄们都有家有口的,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岳老哥,咱们平时关系不错,你老哥仗义,想来不会为三江会的苟老狗效力,今日,这是为何?”蒲尚说着缓缓拔刀,这个举动立时得到反应,两人身后的捕快也都同时拔刀。
“苟老狗算什么东西,岳某怎么会为他效力,”岳硕淡淡的说,刀却没有出鞘:“我一向佩服蒲老弟的快刀,较量就不必了,我今天来是奉命过来的,罗总捕头很快便到,老弟,哥哥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高。”
蒲尚冷冷的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抬脚便闯,岳硕身后的捕快立时便要拦住他,岳硕举起手,身后的捕快立时安静下来,蒲尚大步流星越过岳硕,待他过去,岳硕却将他身后的捕快拦下。
“岳兄,这是何意?”蒲尚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你要去,我拦不住,拦不住便不拦,但他们不行,老弟,你得让我交差,再说了,风雨楼虎堂鹰堂好手云集,这些兄弟并不比他们强,如果他们挡不住,他们过去也不过是添几具尸体,家里多几个寡妇。”
蒲尚沉默一会,什么话也没说,脚下一点,掠过人群,向茶楼奔去。
岳硕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口气,然后看着面前的捕快:“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不是风雨楼中人,但现在,这事你们插不上手,回去吧。”
大部分捕快都露出迟疑之色,但有四个捕快互相看了眼,不为所动的向前一步,领头的年青人抱拳对岳硕说:“岳头,平时你对大家伙多有照应,今儿也照应照应兄弟,兄弟先谢过。”
说着冲岳硕拜谢施礼,抬头又说:“江湖上信义为先,兄弟我不能不守,我们兄弟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寡妇可添,爹娘老子照不知去那了,萧楼主待咱们不薄,现在他老人家需要咱们兄弟卖命,咱们兄弟就不能含糊,还请岳头多体谅。”
说完也不管岳硕是否答应,四人一起向前。
岳硕眉头微皱:“你们的修为也不过武徒中品,这样的场合过去没什么用。”
“既然吃上江湖饭,就不能顾惜这些,这些年,武士武师的盗匪也拿过,不能说盗匪修为高就不管了吧。”为首的青年汉子停下脚步不卑不亢的答道。
岳硕沉默了,半响才说:“你们要过去了,这身官服就不能穿了,你们可知?”
年青汉子淡淡一笑:“原本就没想穿。”
岳硕再度叹息,年青汉子带着三人同样穿过人群向蒲尚的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