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叛乱平息封赏功臣贾珠进爵
龙舟上父子君臣如何对峙,小舟船舱里的贾珠和萧泽听不清楚,但是看到皇上原本就大病未愈显得很灰白的脸色,此时添上一腔怒容更是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贾珠一愣不说,皇上是萧泽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两兄弟年纪相差甚大,虽是兄弟,却和父子年龄一般,萧泽心里如何能不心疼皇兄。
因而萧泽看向二皇子和岸上大军的目光里就闪现了点点寒光,逆子佞臣,可杀不可留,事不关心关心则乱,饶是平日里一向谨慎从容的萧泽,此时手心里冒了汗,不由自主的抓住贾珠的手,贾珠察觉到萧泽的不安,便用力的回握住了他。
“皇上是真龙天子,定能化险为夷,不必担心。”
贾珠的话音刚落,就见龙舟上情况剧变,二皇子向前迈出大步直奔皇上,众皇子有些人还没来得及赶到龙舟之上就被封锁在下面无法前行,而此时距离皇上最近的就是一直在皇上病榻前的十五皇子和三皇子,还有为皇上复诊的扬州名医,以及陪同而来的林如海。
贾珠刚刚还在安慰萧泽,而此时林姑父一挡在皇上面前,贾珠的心也剧烈的跳成了一团,林姑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果林姑父有个好歹,小姑姑怎么办,两个孩子怎么办,贾珠知道姑姑和姑父感情深厚到一夫一妻再无旁人,如果一人有所不幸,另一人决不能独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跟在扬州名医身后的严松动了,一则二皇子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二则也是严松的功夫比二皇子强得多,一下子严松便把二皇子的手腕牢牢抓住。
随手一带,严松的手指便掐住了二皇子的脖子,龙舟上所有人愣了之后,二皇子一系大乱,而皇上这边则是全都松了口气。
“不好,这个沈蛞好大的胆子!”就在贾珠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旁边萧泽却突然大惊失色。
贾珠再一看,二皇子虽然被擒下,但是岸上的大部队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被擒而慌乱,那指挥使沈蛞一咬牙,似乎颇有些鱼死网破的架势。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岸上的弓箭手竟然开工放箭,如雨的箭矢带着风声射向龙舟,严松一见不好忙把手松开,大喊一声“跳江!”
林如海知道水下有自己人接应,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带着皇上就要跳水,然而林如海毕竟是书生,手里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到了这种时候手脚都不利索,原本一下子就能做到的事,此时也紧着走这才到了船边上。
然而就在此时,箭已经到了,皇上身后的萧垣见一箭奔着皇上就来了,伸手一用力,喊了一声:“父皇快跳!”然后就把皇上整个推进了水里,而这支箭也深深的扎进了萧垣的右臂。萧垣忍痛跳江,而此时他们人刚刚落入江中,刚刚站立的位置就被乱箭射程了筛子,可叹二皇子虽然被严松放了,却也在乱箭之中倒地不起,其余来不及跳江的众人不少都倒在了船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偌大的龙舟。
皇上被水底的人托住,救下皇上的正是二当家胡志,他的水性号称南海第一,此时虽然怀里多出了这么多的重量,但在江水里也宛如一条游鱼,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弓箭的射程,到了己方的地盘,胡志不敢多耽搁,带着皇上整个窜出了水面。
这不过是十多秒的功夫,可即便是这样,皇上也呛了一肚子的水背过了气去,岸上的人忙过来帮忙,按肚子的按肚子,还有人给渡气,此时陆续有人从水底冒了上来,贾珠和萧泽也赶了过来。
见萧垣、林如海他们都平安无事,贾珠这心这才稍稍宽松了些,忙让大家都上小船,走河流的另一条岔道入海,直奔海船停泊的华亭县。
而萧泽则返回去,率领这次随行的神京卫、龙禁尉与金陵驻军作战,贾珠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平安!
神京卫骁勇善战都是不怕死的死士,龙禁尉如今也是今非昔比,此时皇上已经没有性命危险,忠顺亲王的到来又解决了群龙无首的局面,虽然这边的人手远远比不上对面的大军,但是奈何这边一个个都以一当十,对方的军队里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沈蛞的亲兵。
对方军心不稳,己方不惧生死士气高昂,萧泽不管其他人,把手中在人海中不好施展的长剑扔下,抄起一杆长枪,势不可挡的闯入对方的军中,扫过一干小卒,直奔马上的沈蛞。
沈蛞哪里敢招架,调转马头就跑,然而城中早已有人埋伏,此时往上一闯把道路拦住,沈蛞大惊刚勒住马,后面萧泽的枪尖就到了,萧泽没要他的命,这一枪扎在他的右肩膀上,从前面枪尖就露了出来。
沈蛞吃痛从马上滚了下来,前面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按住,萧泽大喝一声:“沈蛞伏法,尔等还不扔下武器投降,投降者免死!”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声惊雷,人群里先是一阵大乱,而后就是“噼里啪啦”兵器落地的声音。
此时的龙舟已经千疮百孔,江水淹没了大半的龙舟,萧泽带人清理此处,二皇子虽然罪大恶极,但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人又死于乱箭之中,萧泽命人先把尸体好好保存,对于他的处置,只有皇上能下定论。
怂恿二皇子的冯无铮也倒在了甲板上,身中了两箭,不过他命大没有死,只是昏厥了过去,萧泽命人先给他治伤,这人也是死罪,也要交给皇上处置。
而此时,贾珠和严松已经护送着皇上一行人回到了华亭港口的海船之上,皇上这会儿情况很是不好,先前的病还有余毒未清,身子也被那场大病掏空了元气,此番因为二皇子的叛乱又气又痛,更是急火攻心,而后经历了受惊、呛水,好在没有着凉,不过即便这样,皇上的病却也又加重了。
船上有大夫,但是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药材都在龙舟上没有带出,有大夫随身的药箱也都遗失在了水里,路上又担心后面有人来追不敢滞留,直到回了海船之上,大夫们这才赶到附近的镇中去置办药材。
“让皇上受惊,臣等罪该万死。”群臣齐齐跪下,然而此时劫后余生的君王哪里还会生这种气。
“罢了罢了,哎,咳咳……”皇上摆摆手,让大家起来,闭着眼睛,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了。
等到大夫们回来,开方子熬药给皇上喝下,直到萧泽他们已经大获全胜赶回来汇合,皇上才刚刚有点儿精神头,也能多说两句话。
萧泽来到皇上病榻之前,皇上拉住弟弟的手,又看看身边的这些人。
“垣儿、贾珠、林如海你们留下,其余人等先退下。”
皇上话里虽然没提萧泽,但是他的手却紧紧抓着萧泽的手不放,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皇上叹了口气。
“枉朕一生麟儿无数,到了这等生死关头,能奋不顾身挡在朕面前的,只有垣儿。”皇上的目光扫过萧垣还缠着绷带的右臂,称呼也从往日的“小十五”变成了“垣儿。”
“父皇,儿子救老子天经地义,父皇千万不要这么说。”萧垣见父皇短短几日就又苍老了不少,心里面也万分难过。
“子润,垣儿朕很满意,他心地纯孝、重情重义却又不失端正,日后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朕很放心,但是他也有不足,年纪太轻经历的事情太少,冲动还倔强,日后子润你要多多帮他。”皇上看向萧泽,然而这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父皇!您才正当壮年,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来,儿臣才多大,您就忍心把这种沉重的担子往我身上搁吗!”萧垣一听皇上这话透着不祥之兆,也不顾的什么体统不体统,此时说话也急促了起来。
“小十五说的对,皇上且不可做这种念想,如今海船速度极快,再过些日子回到了宫中,到时候太医会诊,良药无数,皇上的身子自然能够尽快康复。”萧泽也是眉头紧皱,却也出言安慰道。
皇上点了点头:“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番死里逃生已经是上苍垂怜,可惜,哎,如海、贾珠你们两个过来。”
皇上此时唤贾珠和林如海,两个人来到近前,皇上先对林如海说:“咱们君臣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的为人朕最放心不过,前些年是朕耽误了垣儿这个好孩子,没能好好教导他,如今朕打算让你做垣儿的太傅,你要尽心教导他才是。”
“臣谨遵皇上旨意。”林如海想要劝慰,却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行礼。
皇上又看向贾珠:“你这孩子自小就和别人不一样,这么多年朕对你也是看在眼里,是个好孩子,又是垣儿的伴读,尤其你还年轻,将来正是能和垣儿君臣扶持,朕只说一句,定要行得正走的端、忠君爱民,切莫走了歪路失了根本!”
贾珠心里也不好受,前世这位君王没有经历过这些磨难,今生自己是顺风顺水,但是却给很多人带来了前世所未有的灾难,比如之前王仁的丧命、史进文的卧病,如今贵为天子的皇上竟然说出了临危托付的话来,焉能让人不心有所触。
虽然前世荣宁二府最终被皇上抄家,但说到恨来,贾珠却并不怨恨皇上,但是心里也明白着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知道盛极必衰,时常心里面也转着如何急流勇退另寻蹊径能让自家细水长流的法子,说到忠字,他却自惭形秽。
而皇上说完这番话,又沉沉的睡了去,几个人退出房间,心情都很是沉重,船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赶,等到皇上进了紫禁城,太后早就派人到城门处五六回了。
萧泽、萧垣跟着进皇宫,贾珠等外臣却是不能进,林如海此番也跟着回到京城,贾珠便邀请林如海到自家暂住。
“京中林府现在要收拾起来也得小半天的功夫,姑父又身居盐政一职,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最近几天也要返回扬州去,不如现在侄儿这边住些日子,和父亲、赵先生说说话,也比一个人在宅子里好得多。”
林如海一想有理,便答应了,姑侄二人风尘仆仆的回到荣国府,客房是常年有人收拾的,林如海来了就能住进去,贾母那边知道贾珠回来了,林如海也来了,如今京城已经有些风声,贾母也知道了一些,此时命人去说,让他们先休息梳洗一番,先不必过来了。
贾珠也的确是乏得很,一路上皇上的身子情况,哪个人能休息得好,如今到了家里,刚刚洗了澡,贾珠倒头就睡了,再一睁眼,却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贾珠一激灵,坐起身一看天色,都是第二天了,不由懊恼,外面丫头听见动静,馨兰在门口唤了一声:“大爷可醒了?”
“进来。”贾珠这才开口。
“昨儿老太太特意吩咐了,让我们都不许叫醒大爷。”馨兰这一说,贾珠才知道。
此时馨兰又叫来小丫头给贾珠打水漱口净面,都打理好了,时辰也到了每天早上请安的时候,贾珠便去了贾母的房里,贾母见了贾珠,上上下下好好看了一回,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儿呦,这京里面话都传得没边了,我这心就每一刻静下来的,就怕你有个好歹,现在我总算是放心了。”
“老太太,咱们大爷福大命大,您就放心!”娜仁托雅笑着说,心里却道,有那个王爷跟着,能叫贾珠擦破了皮都见了鬼了!
贾母问起情况来,贾珠自然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把所有凶险的地方都略了去,饶是如此,贾母也是脸色大变,等离开了贾母的房间,贾琮又缠着贾珠要听详细的,贾珠正赶着去衙门当差,哪里有时间细说,直答应了贾琮晚上一定告诉他,这才离开了贾府。
宫里面没什么动静,皇上也没上朝,贾珠到了海运衙门,首先就得把这次六艘海船从离开京城到最后返航的一切经过都详细的写出来,其中是否有人员伤亡,耗用了多少银钱,都是要一一写明以备日后所用,索性这次己方有充分准备,又利用了水里的优势,隶属于船厂的这些水手没有死亡的人。
等到十日之后皇上第一次上朝,这次圣驾遇险一时自然有功者赏、有罪者罚,二皇子被取消了皇族身份,以庶民规格下葬,不入皇陵,全家贬为庶人;冯无铮、沈蛞罪大恶极凌迟处死,其他一干从犯、次恶者,有问斩的、流放的、充军的就不一一细说了。
十五皇子萧垣救驾有功,册立为太子,皇妃邓氏册封皇太子妃,入住东宫;林如海封太子太傅、点内阁大学士;忠顺亲王萧泽御赐打龙鞭、加赐宫内骑马、携刃的权利;海运总督贾珠加封一等男爵位,工部侍郎贾政训子有方加封二等侯之爵;海运船厂教头严松加封统领,原职领俸禄……
等等这些人就不再详细的全都说过,总之这一次皇上的诸多册封,让群臣在心惊肉跳之后,纷纷揣测起,皇上的用意。
空虚多年的太子之位终于被坐实了,但是这个人却并不是大家以为的二皇子、三皇子,乃至占着长子名分的大皇子,而是年纪轻轻的十五皇子萧垣。
而本就一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顺亲王萧泽,这一次更是成为开朝以来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亲王,原来曾经因为织造局事件认为忠顺亲王已失圣宠的人都闭口不言了。
在这两位的光环下,贾珠作为开朝以来,第一个非皇族血脉、世袭恩封以弱冠之年得封侯爵的荣誉,便没有引起世人太大的关注,但是在贾家,这已经是值得开祠堂祭祖庆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