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打凉亭中掠过,男人盯着她含泪的水眸,忽而想起从前在楚国时,自己曾服食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时,鹿老曾言,此药世间仅此一颗,男人服食之后,此生就只能接受一个女人发肤肢体的亲近。
他从前只有过一个女人。
他们曾做过很亲密的事儿,还有三个孩子。
可如今这个小疯子,他碰着、抱着,竟半点儿厌恶感也没有。
难道……
男人抬袖,面无表情地给怀中的小人儿擦去眼泪,心中逐渐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而沈妙言哭得眼圈红红,透过朦胧泪眼望向他,哽咽道:“君天澜,你可曾爱过一个女孩儿?”
君天澜并没有因为她直呼他的名字就生气。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如今他心中的爱情已经被琼华岛主抽走,空余下记忆的空壳,丝毫不能体会当初那沉浸在爱情中的感觉。
沈妙言眼中的光彩慢慢消弭无踪。
她哭着,却突然嘲讽般笑了几声。
君天澜把她放在石凳上,淡淡道:“朕命人去拿靴履,你在此等着。”
说罢,起身离去。
他走后,沈妙言也不想多留。
莲心蛊在她觉得孤单的时候再度发挥作用,令她蓦然想起那个极地之北温润如玉的男人。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花园里,却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呀”了声,护住肚子,踉跄着朝后跌倒,幸得被身后的侍女及时扶住。
“对不起啊!”沈妙言忙道歉,瞄到那人高高隆起的孕肚,也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稳。
谢陶双手护在肚子上,因为刚刚的惊吓,小脸还有些惨白。
她回过神,笑道:“我没事的。”
沈妙言注意到是她,一时微怔。
她细细打量过谢陶,但见这姑娘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看起来比从前圆润许多。
发间簪着价值连城的明珠翠玉簪,穿云碧色苏绣襦裙,袖口绣着精致的小锦鲤,肌肤白腻光泽,一看便知是被养得极好。
看那隆起的肚子,约莫有近八个月的身孕了。
而谢陶见她发呆,下意识对上她的双眸。
这凤府二小姐,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琉璃眼,极好看纯净。
单看眉眼,真是像极了妙妙。
她下意识攥住沈妙言的衣袖,呢喃道:“妙妙?”
沈妙言回过神,迅速扯回衣袖,“谢夫人认错人了。”
两人正说着,凤百灵带着好姐妹过来了。
小姑娘们向来是不喜欢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曲的,只成群结伴地在园子里赏花说笑。
凤百灵早把这边的情景收到眼底,因着连澈求娶沈妙言,所以对这位二姐越发嫉恨。
她趁机幸灾乐祸道:“二姐姐怎的把丞相夫人给撞了?若是被相爷知道,你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全镐京城,谁不知道相爷宠谢陶宠得上了天?
这谢陶也是个有福气的,原以为是个没甚前途的小哑巴,谁知道居然嫁给了当初权倾朝野的顾相爷!
后来顾相爷纳了她姐姐做妾,大家暗地里都嘲笑小哑巴时,这小哑巴转身又嫁给了张祁云。
当初的张祁云虽是三品京官,可惜生了把大胡子,也不知有多少年纪。
无数人明里暗里嘲笑谢陶不知好歹偏要和离,结果还不是嫁给了老男人,谁知这老男人摇身一变,竟成了俊美无双的相爷!
这相爷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偏偏还对那小哑巴宠爱有加!
遍天下的珍宝,凡是他能弄到手的,几乎全部送给了小哑巴!
一个女人能有这般经历,能不叫人羡慕吗?
“谁撞了陶陶?”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张祁云正匆匆赶来。
他身上还携着酒气,显然刚刚在不远处与人吃酒,听了消息,匆匆就赶来了。
他疾步走到谢陶身边,就像老鸡护崽子般,小心翼翼把谢陶抱到怀里,警惕地盯向面前的沈妙言。
凤百灵立即朝张祁云福了福身子,柔声道:“相爷,是我姐姐不好,她不知怎的撞倒了您的夫人。我看夫人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惊到胎了呢。”
张祁云闻言皱眉,低头摸了摸谢陶的脸蛋,见她的脸色果真有些苍白,不觉冷眼瞥向沈妙言。
他喝多了酒,眼神充满了杀意。
沈妙言挑眉。
她并不生气,相反,还有些高兴。
她的陶陶飘零孤苦半生,生性怯懦胆小,如今有了这样护她的强势夫君,将来才不会吃亏。
张祁云冷声质问:“你撞了她?”
沈妙言回过神,正待说话,凤百灵抢着道:“相爷,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的确是二姐姐撞了夫人。我二姐姐初初回京,什么都不懂,您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随便打她三五十下板子,也就罢了。”
这话,明是求情,暗是把沈妙言往火坑里推。
谢陶急了,莫说她没什么事,就算有事,可仅仅是看在这二小姐与妙妙相似的眉眼上,她就不愿意干出伤害她的事儿。
她扯住张祁云的衣袖,软声道:“大叔,凤二姑娘并非有意,而且我的确没事,这事儿就算了吧?”
“不成!”张祁云喝多了酒,强势得很,“凤二姑娘,本相尚且舍不得叫夫人受委屈,你如今撞了她,不赔礼道歉,本相绝不会放过你!”
沈妙言正要说话,又有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张相果真是好生悠闲。”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君天澜正负手而来。
他重新换了双织金丝靴履,一身风华,慢悠悠穿花拂柳而来。
张祁云打了个酒嗝,朝君天澜拱手:“皇上,这位凤二姑娘撞了我家夫人,臣正打算叫她赔礼道歉呢!”
君天澜睨了眼谢陶,“可有撞流产?”
“这……”张祁云无语。
若是撞流产了,他当场就该把这凤二给杀了,还能等到他来?!
凤百灵上前对君天澜福了福身子,一张嘴很是伶俐:“皇上,我二姐姐撞了相爷夫人,让相爷夫人受了惊吓。臣女以为,随便打二姐姐三五十大板,也就足够了。”
君天澜瞥向那个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