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顾钰锦脚步顿住,嘲讽一笑,霍然转过身来,勾了勾唇角道:“不好意思,杜先生,您姓杜,我姓顾,您的女儿是人人称颂的天才名媛杜倩茗,而不是我这个不自量力的穷学生。”这话有些任性有些赌气有些幼稚,过往那些不堪的回忆让她再也保持不了冷漠,心中的郁火急欲发泄。
杜志明最是不喜顾钰锦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跟他说话,可是这次或许是回忆勾起了他心中的柔软,难得没有大发脾气,只是正了正脸色,深吸了口气道:“无论你姓杜还是姓顾,你体内流的永远是我杜志明的血,我永远都是你的父亲。”
顾钰锦轻嗤了一声,并不答话。
见此,杜志明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不指望这个女儿会好好地跟他说话了,看着她已经长开的清秀面容,带着心底某个人的影子,语气不禁也缓了下来:“这么多年,你和你妈妈,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哈哈,杜志明,你不觉得你这话问得让人恶心吗?”这句话,就像是崩掉了顾钰锦心中那根一直紧绷了多年的弦一般,让她瞬间犹如刺猬一般,竖起硬刺,漆黑的瞳眸射出冰冷刺骨的寒意。
“当妈妈拖着虚弱的身体抱着正发着高烧的我被狼狈地被赶出杜家大门的时候,你怎么没来问问,我们是否安好。”
“当妈妈身无分文,抱着我在医院四处求人救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来问问,我们是否安好。”
“当妈妈为凑齐学费,没日没夜工作到昏迷的时候,当我被人骂野种,被逼着退学的时候,你怎么不来问问,我们是否安好。”
……
“当妈妈命悬一线,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当债主逼上门相欺的时候,你怎么不来问问,我们是否安好。”
一叠的质问,带着被她压抑在心底十多年的怨气,字字重如泰山,可是她的语气却是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压抑窒息。
杜志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愧疚,似是再也听不得般,猛然出声打断,喝道:“够了,你现在是在跟我哭诉吗?如果你们的日子真的像你说的过得这么惨,这么多年来怎么没来找我,当年你梦姨好心给你妈送钱过去的时候,她不是还故作清高地不肯接受,还将你梦姨给骂回来吗?哼,你们自己愿意活受罪,现在就别在我面前玩这一套。”
宋梦惜给她妈送过钱?
呵,他说的该不会就是,那年她们还没离开海市,在居民楼租了一间小套房,有一天,宋梦惜突然找来,用她的性命威胁她妈妈离开海市,哦,对于,她现在腰间有一个铁器划伤的伤痕,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口中的梦姨亲手造成的,那一次受伤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看着面前这个在生物学上称为她父亲的人,早已经冷却的心再次坠入冰窖,冷得让人连灵魂都在颤抖。
他将她这些话当成是在向他哭诉,他明知道宋梦惜是怎样的人,竟然会相信她会对她们母女这般好心?他明知道当年她们母女是怎样不堪而屈辱地离开杜家,却怨她们遇事不回头来求他,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她们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结果?
呵呵!
顾钰锦真的只能呵呵了,当年那个疼她爱她的爸爸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该还心存奢望,眼前这个杜志明,他是杜倩茗的爸爸,不是她的。
眼中仅余的一点温度也随着渐渐消失,顾钰锦落在杜志明身上的视线冷得犹如冰刃,毫无一丝情感。
在她的目光下,杜志心头猛地发颤,那股冰寒的冷意随着她眸光浸入他的体内,深入他的骨髓,让他浑身僵硬,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没有一丝留念地转身离开,夜风萧瑟,吹过他的心头,有什么东西似是随着夜风一块消散无踪,这一刻,他还不知道,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顾钰锦的步伐不急不缓,在夜色下显得那般的孤傲与清冷,走出十来步远,她忽而顿住了脚步,冷漠寂寥的眸光朝着花丛的一个阴暗处瞥了过去,唇角勾了勾,继续抬步向前走去,同样的步调,好似她刚刚并没有停下来过。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后花园中,方才她目光所视之地,一道倩影缓缓地从暗角处走出来,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露出一张震惊不可置信的俏脸,杏眸瞪圆,眼中尽是惊诧晦暗之色,赫然便是杜倩茗。
她不过是看见顾钰锦离席不久后,她爸爸也跟着离开,这才奇怪的跟了出来,乍然听到这个秘密还真的让她头昏目眩,难怪顾钰锦看她的目光总是那样奇怪,难怪妈妈在见到她的时候会那样失态,难怪爸爸在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那样奇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杜倩茗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爆炸性的秘密,顾钰锦她……竟是爸爸的女儿?爸爸背着她妈妈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有了私生女?而且她的妈妈还知道这事?
杏眸波光震荡,在迷离的夜色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杜倩茗回眸看着还定在原地的杜志明,转身俏然离开,谁也不知道,她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后花园走了出来,顾钰锦重重地吐出一口浑气,脚步一转,朝着与宴客大厅的方向走去,但却不是顺着来路,而是顺着后花园的小径朝着后方绕过去。
不多时,只见她悄无声息地闪到拐角处的一个死角,再出来时,只见她身上的高档礼服已经变成一身宽松卫衣加休闲裤的装扮,这赫然便是‘暗魅’的装束,这个时候,她无比感谢,韩枫她给准备的礼服简单不繁琐,头上的发型也按她的要求怎么简单利落怎么弄,要不然光换身衣服就得弄个大半天,哪还有时间给她做坏事。
没错,她今天来杜家,本就是打着来做坏事的,而现在杜志明一家让她心情更糟糕,所以最后会破坏到什么程度,她自己也说不准。
杜家老宅占地面积非常广,就像是一处独立的城堡,杜家本家的子嗣并不多,杜老爷子膝下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杜志明继承家业,娶妻宋梦惜,生有一女一子,女儿杜倩茗,今年二十二岁,海归天才少女,听闻已经开始接触家族企业事务,儿子杜华宇,今年十九岁,目前在国外读书,二儿子杜志鹏,花花公子,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娶的是彭家的女儿,生有一子杜华杰,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暗里,在外面彩旗飘飘,养了不少情妇,还有几个私生子女。
老宅里平常住的是杜老爷子和杜志明一家,主子人少,但是伺侯的下人可是不少,守卫一向严密,尤其是今晚,不仅是老爷子的大寿,富商云集,稍后更是有场盛大的拍卖,防卫力量明显又加强了几分。
不过这些防卫,顾钰锦还没怎么放在眼里,在黑夜的掩护下,她的游云步伐更是如鱼得水,只要小心地避开监控,基本没有人能发现她。
杜家的建筑布局,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多少变化,而且为了保险起见,行动之前,唐一清就已经将她所需要的情报发送过来,因而,顾钰锦明确快捷地直接绕到后方,站在墙角之下,隐隐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热烈的声音。
仰头,看着三层高的楼层,顾钰锦拉了拉卫衣帽子,将面容遮得更严实,身子犹如灵猴般轻轻一跃,踩着墙壁借力一跃,身子徒然拔高数米,攀住二楼的窗沿,臂上使劲,身子一翻便翻上了二楼,正巧里面一道红外线射出来,她脚下灵巧一转,连忙背靠着墙壁,身子绷直,待红外线过去,才往外移了一步,故技重施地朝三楼跃上去。
站在三楼窗户外沿,顾钰锦暗暗计算着里面红外线扫视的频率与范围,一……二……三,手中一翻,一把匕首凭空出现她的掌心,从窗缝里伸了进去,探了探,骤然往下狠狠一切,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左手放在窗框,轻轻推开窗户。
身子快如闪电地飞身进屋,落地无声,灵巧地在地面滚了一圈,停在房内的柜子后面。
“什么声音?”屋外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忽而顿住,有人发出警觉声,然后脚步声又重新响起,朝着这间屋子而来,接着响起门把扭动的声音。
屋内,顾钰锦摒住呼吸,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从窗外的月光洒落,折射出冰寒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