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茂说,苏景和张可大二人,也算是他们的同僚。
为什么要用也算呢?
很显然,就是因为苏景和张可大两人的锦衣卫身份。
古代官员分为文武两等,自汉唐之后,武将地位便一落千丈,尤其在宋朝的时候,习武之人几乎都成为了一种贱业,比如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狄青,脸上都被刺字了,就好像一个人被盖章了一样……
到了明朝,虽然文官和武将的地位并不像宋朝那样畸形,可是崇文抑武的思想已经在人们的心中扎根,士大夫备受尊敬,导致读书人也越来越自信,有些看不起武将出身的官员。
锦衣卫属于武职,用苏茂的话来说,确实是同僚,但只能用也算。
这还是苏茂知道苏景不能得罪的情况下,这样向田仰介绍的。
至于田仰,此人在当时也算是一个风流人物,《桃花扇》中逼迫李香君出嫁,最后却是李贞娘代义女出嫁的原型人物。
关于这个人,苏景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他在明亡之后摔众投降了满清,却又被满清给坑杀,实在是不好评价……
但至少现在,苏景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说起来,这个田仰和李贞娘也是有些孽缘的,居然这么早就碰头了,还是在大名鼎鼎的李香君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
苏景不禁在想,历史上如果今晚田仰的目的得逞了,收了李贞娘,是不是以后就没李香君什么事了?
那么,历史上的今晚,田仰又是如何没能得逞的呢?
苏景想到了一个人,扬州知府刘铎!
从之前刘铎特意邀请苏景到李贞娘所在的画舫来看,可以知道刘铎对这个李贞娘还是有一点点关注的,或许刘铎本人和李贞娘没什么交集,但刘铎只怕也不希望他治下有名的歌姬,就这样便宜了别人。
刘铎看来是把李贞娘当成一个他可以利用的工具,前不久他就利用了李贞娘来招待苏景,从中可见一斑。
等于是说,就算苏景他不派杨全山去找刘铎,恐怕刘铎稍晚的时候也会过来。
苏景有些自嘲地想:这算不算是自己多事呢?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当苏景再次定神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身前,正站着田仰,以及他身后的一些人物。
徽商、扬州府的属官等等,可谓是市农工商这扬州群众的代表,一头一尾来了个齐全。
苏景一拱手,率先打招呼道:“田大人,久仰!”
“你认识我?”田仰一愣,本来他来找苏景是要兴师问罪的,这样一来倒是有些话不好贸然说出口了。
“不认识!”苏景咧嘴一笑:“客套话而已,田大人莫非连这都听不出来?”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有些想笑。
这田仰真是的,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别人一句客套话却又开始忐忑了,有点虎头蛇尾的味道。
这样一个人,显然是谨慎多虑的。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了半点疑虑,因为苏景刚才这样的回答,分明就是在拿他消遣!
田仰怒了,喝问道:“既然不认识,那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行礼?你是几品?”
锦衣卫千户是正六品,田仰即将上任广东粮储参议,虽然这只是一道首府的属官,可品级也不会低于六品。上面说了,自宋朝之后,武将见到文官先不论品级就先矮了一截,所以田仰要求苏景行礼,在当时人们看来这都是正常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田仰,人们自然很关注苏景的表现了。
这个礼,你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呢?
行的话,便等于是自认矮了田仰一截。
不行礼,那就是和田仰彻底闹翻,然后就要看看各自的手腕和实力,最后到底谁胜得了谁。
在人们看来,苏景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这么年轻,又能有什么实力和资本,和人脉关系更广阅历更深的官场老手田仰来斗?
如今苏景不行礼,那比如是自取其辱的结果。
和大家一样担心的,还有已经退到了后台,却听说苏景赏钱的李贞娘,她也急忙来到帷幕之后,打开了帷幕的一角观察着场中的情况。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哟,真看不出来,自命清高人称扬州闹市一朵幽兰的李贞娘,居然也会傍上有钱的大爷。倒是不清楚这位苏公子是那位富商之子,居然连田老爷也敢惹,哼!”
回头一看,真是梦情缘的如月,她一张樱桃小嘴的两片嘴唇都薄,虽然是花容月貌,但这种人的面相里面就带着两个字:刻薄!
所以,如月这嘴上也不饶人,她今晚很生气,本来李贞娘这样闹,等于是甘心将胜利让于她的,而她如月也可以借机为即将到来的花魁大会造势,最后一举夺魁!
可是现在,因为苏景的横插一手,导致李贞娘晚上获得的赏钱超过了万两!
扬州虽然繁华,可现在是魏忠贤当政,魏忠贤这个人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和自己的人大贪特贪可以,别人贪了就不行!
所以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是如狼似虎,这淮扬一带的官员和富商,都是才不敢露白的居多,平时打赏也就是一千两银子封顶了。
这个苏景,一出手就是八千两,按照四舍五入来算,都可以说是赏钱上万了,这得给李贞娘造出多大的势来?
所以如月很不爽,她自然要极力诋毁苏景与李贞娘二人,然后希望田仰拍死这个苏景,她再将李贞娘给羞辱一番,这样才能出气,而且还能让李贞娘以后声名狼藉。
如月还找了许多平时巴结过自己的姐妹,然后一起说着关于李贞娘的坏话,说李贞娘肯定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把人家苏公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的,要不然就是李贞娘她自己花钱随便雇了一个人来,让他给自己打赏……
这样的话语,无疑是非常狠毒。
就连一向不喜欢与人争的李贞娘都听不下去了,她回过头来,看着如月说道:“这位苏公子虽然年少,可是举止极具风度,怎么在如月姑娘你看来却成了一个能被人雇着弄虚作假的人物呢?真是目光短浅!至于贞娘有没有用不光彩的手段迷住他,我倒是这样想的,可……却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我与他之间,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