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苏景望着许显纯。
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这没关系,看不清也得看着。
因为苏景压根不能看别的地方。
你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会有心思吊儿郎当地看别处吗?
很显然,只要是个人都做不到。
苏景突然笑了。
许显纯冷冷道:“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能笑?”
“为什么不能?”
苏景又是一声大笑,然后说道:“听说许大人善于用刑,可是大人今日却未对我用刑,倒是直接就要杀人了,这好像并非大人的个性!”
许显纯闷哼道:“我的个性,岂是你能掌握?”
说罢,许显纯将刀从苏景的脖子上放下。
这让苏景又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赌对了。
就像苏景说的那样,许显纯这个人善于用刑,也喜欢用刑,好像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变态。
但是,亲手杀人,却并不多见。
很显然,许显纯这种人就是那种特别阴狠,喜欢折磨人,享受折磨人带来的快感而已。
既然如此,许显纯完全不需要用刀来恐吓苏景,如果他真会对苏景怎么样,完全可以直接将苏景抓起来用刑的。
但是许显纯没有,这是为什么?
说明,他不敢真的动苏景。
知道了这一点,那苏景还怕什么?
接下来,许显纯没有再对苏景突然发难,也没有为难。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许显纯对苏景也没有丝毫热情,总之状态有点古怪。
这就是魏忠贤派来敲打的人?
很明显,这个魏忠贤并不是知人用人的明主啊!
许显纯用刑可以,抓人也可以,但是派他来干敲打别人这种脑力活,明显不合适。
他几番作为,不但没有吓到苏景,最后反而让苏景试探出了他的底牌……
现在,苏景完全不害怕了。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了许多。
因为苏景有了一颗无谓之心,面对许显纯的时候,一颗毫无畏惧的心。
对方不敢动他,那他还畏惧什么?
许显纯很干练,一路不断地催着马匹前行,速度很快就回到了南京。
然后,许显纯让苏景带路,一行人直接就奔一品楼来了。
在一品楼里面,毛一鹭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许显纯之后,毛一鹭立马起身下楼来迎接,抱拳笑道:“许大人,一路辛苦!”
“毛大人,风采依旧啊!”许显纯在毛一鹭的面前,倒是听客套的。
然后,二人搭着手一起上楼,其他人包括苏景在内,都成了配角,成了龙套。
苏景还好一些,跟在二人身后进了楼上的包间,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因为他要作陪。
毛一鹭对许显纯说道:“魏公公急招下官入京,本来打算启程的,听闻许大人远来,特意耽搁几日。呃,不知道许大人在南京逗留多久?”
“这样的地方,多待一天都是浪费生命!”许显纯显然看不上南京。
然后,许显纯将目光移到苏景身上,问道:“毛大人,此人是你的弟子?”
毛一鹭笑道:“惭愧,正是!”
转向了苏景,毛一鹭问道:“你可曾拜见许大人?”
“已经见过了!”苏景一副乖巧的样子。
许显纯笑道:“是个人物,这年头能经受住我许显纯询问的人不多。毛大人,恭喜你收了一个好学生!”
毛一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很显然许显纯当着他的面,说审讯了他的学生,这有些言语不善。但是,许显纯的性格就是这样,毛一鹭也没有办法,只好尴尬地说道:“不移,敬许大人一杯!”
苏景举杯,可是许显纯却将自己的杯子盖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这一杯酒也要有名头才能敬得下去才是!”
苏景道:“就当着是为许大人,接风洗尘!”
“不够!”许显纯看着苏景,眼中带着笑意。
苏景捉摸不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许显纯开口说道:“你以为,我若是真要对付你,就只会那么几下子?我许显纯的手段你不用去问别人,问你的老师最清楚了!”
苏景这才惊觉,原来并不是许显纯不敢动他,而是许显纯不想动他!
苏景连忙说道:“卑职谢过许大人赏识!”
“哈哈,不错!”许显纯这一回倒是笑得爽朗了,他对苏景举杯说道:“如此,那你这杯酒我便喝了,只是喝了之后,你应该知道认清楚门道了吧?”
毛一鹭怕苏景听不明白,便说道:“许大人,将来不移协助信王殿下,把江淮的局势稳定下来,魏公公便要招他入京了吧?不移乃是许大人在锦衣卫中的后辈,以许大人与本官的交情,许大人大可以将他视为自己的子侄……”
“是吗?”许显纯看向苏景,询问着。
苏景低头抱拳道:“卑职今后,还望许大人提携!”
许显纯说道:“怕是有心无力呀,以苏大人之才,将来进京也定然能博得魏公公赏识,到时候锦衣卫之中,至少也是位列四品以上,怕不是还会和我并肩……这锦衣卫之中,还是要以指挥使田大人为首的!”
这话听起来,里面就有玄机了。
毛一鹭连忙向苏景打眼色,苏景于是在心中暗道:看来这个许显纯和指挥使田尔耕之间,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谐呀!这也难怪,人都是有野心的,那田尔耕好像是凭的身份当上指挥使,像许显纯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服气?
毛一鹭的眼色,也印证了苏景的想法。
于是苏景便笑着说道:“这田大人,卑职倒是少有耳闻。虽然卑职远在南京,但也是锦衣卫,对于京城各位大人自己也关心。只不过,大家都以为给魏公公办事,只有许大人才是真的尽心尽力,差事也办得最好,只是为何这指挥使却落到了别人手中?说句实话,能者多劳是好,但若是受封不公,那……”
“你胡说什么?”许显纯突然怒喝一声,然后便不说话了。
苏景连忙赔笑,给许显纯陪酒,毛一鹭在一边帮衬着。
毛一鹭笑道:“今夜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公事……苏景,你且回去吧,听说信王还在等你议事呢!至于许大人这边,你尽管放心,自然有我照应!”
苏景立马会意,便起身告退。